一時間,金鑾殿上的氣氛沉悶了幾分,有站在文官隊末的小官還想支招,想說叫張院史為江相瞧瞧,被身邊的同僚低聲勸道:“江相心竭之症既是李神醫診斷出來的,定是沒有錯處的。你也不想想,李神醫是何人也。”

這席話一出叫那小官將將伸出去的腳收回了,複而站得筆直,神色悲戚似的望著年紀輕輕的江相。

有心思活絡者不由得猜測,江相今日為長公主鋪路入朝,未免不是為自己日後做打算。畢竟此時他對長公主還有舉薦之恩,若是到了日後,長公主通過先帝遺詔臨朝議政,二人定是要爭個魚死網破的。

謝昭華自然是故意讓外人這般認為的,上輩子與江衍在這廟堂之上鬥了五年,到頭來他二人都沒有好下場,還不如早做謀算,叫她那好皇帝掉以輕心。

早朝結束後,小皇帝裝模作樣的賜了好些珍貴藥膳,美其名曰,望江相早日還朝。

謝昭華就著薛濟攙扶的手,出了金鑾殿,這才對他說,“昨日與你商議之事不易在朝上明說。但你放心,此事不日就會下了文書的。”

聞言薛濟神色一頓,心下愧疚起來,誠然自己是想問譚詔一事,可叫如今路都走不了幾步的江相操心這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臉紅了,“臣,臣不是想問這個,臣是想問,江相您的病當真是沒有法子可治了嗎?”

恰逢江衍行至她身後,就聽得她虛咳了幾聲後道:“是真的,但你放心,有何事說與長公主也是一樣的。”

嗬,可不是一樣嘛,畢竟他現在就是套了個長公主殼子的江相嘛。

江衍冷冰冰的出聲道:“雲昭還有事要同江相商議,不知江相這身子可還受得住?”

冷不丁聽到江衍的聲音從耳後傳來,謝昭華身形一頓,僵硬的轉過身答話道:“自然受得住。臣正要尋殿下,一同去宣政堂批閱文書呢。”

薛濟欲言又止,他分明就瞧見江相麵色又白了幾分,顯然是難受得緊了,終於他出聲道:“殿下,可得仔細著江相的身子,莫要叫他操勞過度。”

江衍麵上掛著疏離的笑,咬牙切齒道:“不消你說,本宮自然知曉的。”

不知為何,謝昭華覺得江衍這個笑容不太友好。薛濟走遠後,江衍關切問道:“江相可還受得住?不如雲昭叫人給您抬來一坐轎輦。”

謝昭華下意識搖頭,卻看見江衍眸中似有火光四射,隻好囁嚅半天道:“勞……勞煩殿下了。”

於是,半盞茶後,謝昭華下了轎輦,看到瑤華宮熟悉的陳設時,不由得驚詫道:“殿下不與臣去宣政堂嗎?”

江衍揮了揮手,屏退旁人,斟上一杯上好的西山白露,遞給謝昭華後,又收回手遞到自己唇邊,“是臣忘了,殿下如今患有心竭之症,這些東西是喝不得的。”

他聲音冷冷清清,分明是自己那張綿軟嬌俏的臉,謝昭華卻看出來幾分怒氣,當即就縮回接茶盞的手,“我這不是,一勞永逸嘛。”

分明昨日還與她說,要扮好對方,不能出了差錯,她就是這樣做的。江衍怒極反笑,“可我何時看過李神醫了?又如何患有心竭之症了?我看你就是性子憊懶,不想每日上朝議政,這才將一應事務全部托付給我。”

被他道破了心思,謝昭華努了努嘴,小聲道:“可是我若每日替你上朝,出了差錯生了亂子,豈不是要毀你江相一世英名。倒不如一開始就尋個由頭避開的好。”

見這個說法不能說服他,謝昭華又道:“況且我既然敢借李神醫的由頭稱病,也無人敢質疑啊。你莫非不知,李神醫術精岐黃,乃華佗在世,卻常年行蹤不定,你這病症也不會有人去求證他是否是真的。”

生怕他還要生氣,謝昭華扯著他的袖子,“你放心吧,在咱兩換回去之前,我會有法子幫你澄清謠言的,自然不會妨礙你娶高門貴女的。屆時你看上了哪家女郎,我會叫皇弟給人家封個郡主當當,斷不會委屈了你們的。”

誰知這話愈發惹得江衍不快,他拂袖後退一步,掙開她的手,“你倒是算盤打得叮當響,這麼快就尋思著我的終身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