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漢中路、新街口、鼓樓到山西路一大圈大約四平方公裏的安全區內都擠滿了難民。學校、機關、圖書館、俱樂部、工廠、招待所,還有私人住宅都成了收容所。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走廊上都擠滿了躲避日本兵的婦女和兒童。金陵大學收容了近三萬人!人們以為這裏是神靈庇佑的天國。其實安全區已經不安全了。
躲進安全區的士兵,將槍支、彈藥、軍衣、綁腿帶和其他的軍用品都扔在馬路上了。國際委員會雇了許多人埋的埋、燒的燒,可這一切已被進城的日軍現了,偏偏從鼓樓附近的最高法院裏麵搜出了一屋子的槍。氣勢洶洶的日軍闖進了安全區,將躲入收容所的上千個中國兵抓走了。
費吳生後悔極了。他覺得對不起中國人。他與中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他和他的妻子愛爾寶黛都有許多中國學生,他們的四個子女有三個是在上海、北平和北戴河出生的。善良的中國人對他和他的一家有過許多幫助,他有很多的中國朋友。可今天,許多中國人被日軍拉出去殺害了,他在當天的日記中這樣記述著:
“來不及逃出的士兵都避到難民區來要求保護。他們忙著解除了他們的武裝,表示他們繳槍後就可以保全生命。可是抱歉得很,我們失信了。不久,他們有的被日軍槍殺了,有的被戮死了。他們與其束手待斃,不如拚命到底啊!”況越來越壞了。
十四日,費吳生駕駛汽車送路透社記者斯密士和史蒂爾出城,一路上屍骸累累,他的車輪不能壓過去,他常常下車搬開屍體。城門口臭氣撲鼻。野狗睜著血紅的眼睛,大口大口地吃著死人。
十五日晚上,日軍衝進一個收容所,拖出了一千三百多人。戴著帽子的,都一頂頂抓下來扔在地上,每一個人的手臂上都縛著繩子,一百人排成一行,押向黑漆漆的刑場。
十六日,金陵大學教授李格斯到國際委員會總部報告:昨天夜裏,金陵大學被日軍劫去了一百多個婦女,均遭強奸。法學院和最高法院的難民全部被抓走,五十名警察也被害了。李格斯提出抗議,反而被一個日本軍官在胸部揍了幾拳!國際委員會立即召開緊急會議。外麵響著機槍掃射的聲音!十七日,到處是搶劫、屠殺和強奸。這天,“被強奸的婦女至少有一千人,一個可憐的婦女被強奸了三十七次!”外僑們也遭到了損害。一個排的日軍進入北平路,一個日本軍官拿出地圖看了一看,命令士兵包圍飄著兩麵米字旗的英國領事館。朝天打了四五槍後,衝進去的日軍,在屋裏亂翻了一通!美國大使館的四個看門人被日軍用手槍打死了!意大利領事館被日本兵搶走了一輛汽車和三個婦女,德國領事館遭到洗劫!暴行越演越烈。三天後,二十二名外國人聯名抗議。雷伯帶著十四名代表將抗議信送到金陵大學對麵的日本大使館。田中參讚答應轉告軍隊。但他的應允是不起什麼作用的。
大胖子雷伯氣憤了。公理和正義受到了褻瀆與踐踏!侵占和屠殺對他的刺激太深了!十二月十三日那天,正是他的西門子洋行創始人恩斯特?西門子誕生的日子。這一天,虔誠的基督徒見到了比《聖經》中的猶大還要狠毒的獸性的肆虐!他要為人類呼喚人道,伸張正義!住在五台山下的袁存榮老人向我講述了德國大胖子雷伯五十年前的一段軼事:
“日本人來時我住難民區寧海路十九號的隔壁,靠山西路邊上,是一幢大房子,房主人姓邢,裏麵住了胡老五,他們家還有很多人。我原先住神廟口,就是現在的高樓門,因為有個鄰居在國際委員會做工,我是泥瓦匠,他介紹我和他一起做雜工。
“大胖子德國人是藍眼睛,有時戴眼鏡,會講中國話,對我們不錯。他開始叫我在難民區四周插旗子,是白布紅字的小旗,不讓日本兵進來。
“日本兵不管,照樣進來抓人搶東西。大方巷的塘邊,就是現在化學廠那地方,死人一堆一堆的,都是日本人從難民區拖出來槍斃的。我命大,死了兩次沒有死掉。頭一次把我也拖上了汽車,還有胡老五、胡老五的二嫂子和她的小孩,小孩子哭起來了,這時日本兵吹號了,車上就我們四個人,就放我們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