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血似江水水似血6(1 / 1)

在馬路上坐了有個把小時,就用刺刀趕俺們站起來排隊走,走到新都電影院門口,停下來了,又叫俺們都坐下。不知搞啥名堂?

一會兒開來了好幾輛汽車,車上有日本兵有機槍。俺有點慌了。

汽車在前麵開,俺們排著隊在後麵走,往漢中門那個方向走。走到漢中門裏,又叫俺們在地上坐下。我看見日本兵把汽車上的機槍搬下來,扛到城門外去了。

壞了!四周都有端槍的日本兵看著俺們。一會,兩個日本兵手拿一根長繩子,一人一頭,在人堆裏圈,圈進去的有一百多,日本兵拉著這個繩圈圈把他們押到城門外麵去了。

城門外麵是秦淮河。俺害怕了,要殺人了,很多人都緊張,又都不敢說,更不敢動。

槍響了,有哭的,有叫的,嚇得人心裏毛!隊伍亂了套了,坐著的人有的嚇癱了,倒下去不會動了,看押的日本兵當場一槍打死!第二批又圈走了一百多個。從城門外進來的日本兵刺刀上鮮血淋淋!到了五點鍾的光景,俺也被圈進去了。這時,剩下的坐在地上的還有二三百人。

俺們那一批人中有的知道要死了,嗚嗚地哭,有的不吭氣,也有罵日本兵的。刺刀頂著脊梁,誰都不敢動,也沒法子跑。走出城門,就是護城的秦淮河。日本兵把俺趕到河的堤坡上,岸上有兩挺機槍對著,堤坡上屍體層層疊疊一大片,血像小河似的一股股地向河裏流。

俺急了,跌跌撞撞地向前衝了幾步,就趴倒在屍體上麵了。這時,機關槍咯咯咯的響了,人都倒了。隻聽得“爹啊”“媽呀”的叫,也有“喔唷”、“阿呀”喊疼的。

機槍掃過又打了一會步槍,是單響的。俺身上壓著的那個人一動也不動,好像是死了。

天黑了,屍體上好像有人在走。熱乎乎粘乎乎的血流到了俺的脖子上,俺是雙手抱著腦袋朝河水趴倒的。

啊唷!俺背上不知咋的,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原來日本兵在上麵捅刺刀,俺背上也戳了一刀,還好,不很深,刺刀是從上麵那個死人身上穿過來的。

刀刺過以後又聽到了機槍掃射聲,俺身上撲通撲通又倒下來好些人,壓得俺氣都喘不過來。俺腦子清醒,上麵人的說話聲,模模糊糊都能聽到。

後來倒下來汽油,又扔了不少劈柴。汽油味難聞。一點火,呼呼的燒起來了,俺身上的衣服也著火了,疼啊,又是煙又是火,俺受不了啦,死了算了,俺用勁拱,用勁爬,爬出屍堆,我脫掉了衣服,跳進了護城河。

河裏水不多。天黑了,日本兵走了,俺就爬上了岸。背上疼得直不起身子,隻好順著堤坡爬。爬不動了,後來在岸邊見到一隻小船。船上沒有人,有破衣破褲子。我拿來就穿,衣服太小,俺個子高,穿起來露出肚子。

再爬,爬到了一家被火燒了一半的人家。俺在草堆中一倒,昏沉沉地睡著了。

醒來,俺用鍋灰抹了一下臉,挎了隻破籃子裝成要飯的進了城,到鼓樓醫院住了五十幾天傷才好。住院不要錢,是紅十字會救濟的。傷好了,背上留下了比雞蛋還要大的一個疤。”他掀起衣服的後襟,裸露出紫醬色的瘦弱的腰背給我看。腰脊骨偏左處,凹下去一條五寸左右的刀傷!月牙形的傷口早成紫褐色的硬塊了。他給許許多多人看過這塊傷疤。一九四六年五月,作為受害者和目擊者,伍長德被遠東國際軍事法庭邀請到日本東京,參加對日本戰犯的控訴!他對我說:“十二個**官坐在台上,有法國人、英國人、美國人和俄國人,俺中國的梅法官坐在第二位。氣勢洶洶殺人的日本鬼子像瘟雞一樣低著頭站在俺麵前。俺把怎樣受傷、怎樣逃命的經過講了一遍,日本人沒有話好說!國際法庭給俺拍了好些照片帶回來,可惜文革的時候都燒了,照片上有很多外國人,俺怕‘裏通外國’變特務!那時國際法庭給俺了一個卡,在東京吃飯坐車都不要錢。俺坐在車上、坐在飯桌邊,就想起許多被日本兵打死的人。俺在法庭上說:要賠我們的損失!賠我們三十萬人的生命!不知咋搞的,沒有回音。”草鞋峽[遇害者五萬餘人]1937年12月17日《朝日新聞》報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