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血似江水水似血9(1 / 1)

“哪個認得幕府山,帶路!”有人說:“我認得!”在刺刀的寒光和晨曦的微光中,黑壓壓的隊伍被押走了。***

白蒙蒙的朝霧和白蒙蒙的水氣混成一片,沿江的大路上,蠕動著一條黑色的長蛇。走得慢的和走不動的,立即被刺刀戳穿了胸腔,刺成重傷的難民在路邊打滾和哭喊!幕府山一片荒涼。光禿禿的雜樹和枯草間,有十幾排毛竹支架起來的草房。這是教導總隊野營訓練時臨時住宿的營房,四周用竹籬圍著,竹籬上裝上了鐵絲網,鐵絲網外邊是陡峭的壕溝。

十幾排草房中都塞滿了人,背靠背、麵對麵地擠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軍有民。唐廣普看得真切,有幾十個女警察也被綁著押來了,看樣子是從鎮江方向逃來的。燕子磯、上元門和沿江一帶的難民與散兵,都一隊一隊地押送到這裏來了。

沒有吃,沒有喝,隻有獸性和暴行!鬼子拿著粗大的木棍和刺刀在巡邏。對於大聲說話的,好強反抗的,不時用木棍狠命地揍,或者用刺刀使勁地捅!女人的尖叫和呼喊聲日夜不斷。每天都有奸死的婦女被扔進深深的壕溝!到了第三天,每排草房的門口放了水桶和木盆,被囚禁的人才喝到一點從土井中打上來的泥水。

第四天,一個四川口音的國民黨兵悄悄地說:“跑啊,不跑不得了!”怎麼跑呢?

那天夜裏,這個四川兵把蘆席草蓋的大禮堂點著了。一刹時,風吼火嘯,烈焰騰空!唐廣普在禮堂斜對麵的一排草房子裏。草房子裏的人都衝出了門朝外麵奔跑!日本兵的軍號嘀嘀噠噠地吹起來了,四周的機關槍開火了,已經爬上鐵絲網的,像風掃落葉般地倒下來,踩著人背跳下了壕溝的,也因爬不上陡峭的溝壁而被槍彈打死在深溝中。人群像沒頭蒼蠅似地到處亂竄。彈雨橫飛,火光衝天!混亂中,不少人跑到了夥房,直抓水缸中的大米飯一把一把地往嘴裏吞咽。唐廣普衝過大禮堂邊的山頭,一看前麵的人都一片片地倒下了,連忙折回頭來。這時,四麵燈光刺目。他竄到夥房中,也抓了一把米飯,狼吞虎咽地下了肚子後,再伸手去抓已經沒有了。他這是四天來第一次吃飯。

禮堂燒成了灰。人潮漸漸平息下來。奔逃的人群死了好幾千!第二天天沒亮,幾輛卡車開進了幕府山。車上裝的全是整匹的白洋布。鬼子兵一群一群地守在每排草房的門口,用刺刀把白洋布“吱啦吱啦”地撕成布條子。

大約淩晨四點的樣子,日本兵大吼著:“出來,通通的,出來!”草屋裏的人一個個地出了門,門口的日本兵用白布條將出來的人先是背著手反綁,再把兩個人膀子靠膀子捆起來。唐廣普說:“一動不能動,哪個強一強,當場就一刀,人不如一隻小雞!”綁到下午四點鍾左右,會說中國話的那個日本人又喊了:

“哪個認得老虎山?”“我認得!”有人說。

“好的,前麵的帶路!”四個一排,一條黑色的長蛇,從幕府山的草房裏慢慢地遊動出來。轉出山口,路兩邊扔著一大片被日本兵槍殺的屍體。橫七豎八。

排在隊伍中間的唐廣普,突然聽到從隊伍前頭傳下話來:“笑,要笑,不笑要戳死的!”怎麼回事?唐廣普的眼前,出現了令人戰栗的景:路邊站立著三個**的女屍。女屍的背部和腋下用三根樹枝撐著。一個是六十左右的老太太,一個中年婦女,一個是小姑娘。她們披頭散,無力地耷拉著腦袋,蒼白的軀體早已僵硬了。

這就是我們的母親、妻子和姐妹!這支隊伍中的大多數人,都是失去了武器的士兵。有血性和人性的中**人,怎能忍心看這慘不忍睹的景!他們不能動,手被捆綁著。他們緊閉雙目,咧開大嘴,對著侵略者苦笑著,才混過了這令人心碎的一關。也有人對著雪亮的刺刀怒睜雙眼,咬牙切齒,這些剛烈的男子漢都倒在白色雕像的腳下了!隊伍騷動起來了。日本兵說話了:“到了老虎山,就送你們到南京城裏去米西米西!”拖著沉重的腳步,隊伍來到了老虎山下的江邊。這地方叫草鞋峽,又叫上元門、大窩子。冬季是枯水期,江灘上生長著稀疏的柳樹和一蓬蓬枯萎了的蘆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