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黃昏,他看見後院裏拖出來兩個赤條條的女屍,又從外麵趕進了十幾個婦女。女人的叫喊聲和日本兵的嬉笑聲像針一樣地刺痛他的心。他想哭,他想喊,可他不敢,他默默看在眼裏。
十二月十六日,日軍搬到了一所學校。街上黑煙紅焰,火光衝天。一路上都躺著中國人的屍體,有不少是**的女屍,十個有八個剖了肚子,白花花的腸子流到地上來了。還有些是懷了孕的婦女,血汙的胎兒在母親的破腹中一陣陣抽搐。女屍的**有的被割掉了,有的被刺刀挑得血肉模糊,這種慘象,叫人不忍心看一眼!這天下午,日軍從外麵押進來一百多個難民和散兵。他躲在做飯的小屋中,悄悄地透過窗戶往外看看有沒有認識的人。
他看不清。忽然,凶狠的日軍扒掉了他們的衣服,又一個一個地把他們連手連腳地捆在柱子上,然後拿著錐子朝他們身上亂刺!叫聲,哭聲,喊爹喊媽的聲音和憤怒的責罵聲響成一片,直到把這一百多人都刺得渾身鮮血淋淋,有的刺瞎了眼,有的刺破了肚。最後一錐子,是深深地刺穿喉嚨,讓血像泉水般地噴出來!全體日本兵圍觀著拍手歡呼!有一天,日本兵通知民夫帶著鐵鍬出去,他不知怎麼回事。到了一片山坡上,幾百個難民都在挖坑,挖好後各人跪在自己挖好的土坑邊,日軍一人一槍,可憐的難民一個個都栽倒在自己挖的坑裏!接著一聲號令,戴白袖套的民夫們用鍬掩埋,把土填平。日軍的殺人花樣,打破了世界紀錄!又過了幾天,日本兵開到了滁縣。他還是當挑水的民夫,燒飯的一個日本兵跟他熟了,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照片給他看,照片上是浩浩長江,江上漂滿著屍體!這天夜裏,日軍到村子裏搜尋婦女去了,他乘機逃走了。
水裏火裏徐吉慶慢慢抬起頭來,四周黑乎乎的,身上有點冷,他迷迷糊糊地不知是死了還是活著?原來泡在水裏。怎麼?沒有死?他記得和二百多人從華僑招待所出來,被日本兵押到長江邊上一陣機槍掃,他眼冒金花,他覺得自己已倒下了。他不能動。兩手還反綁在背後。
他睜開眼搜索著,江灘的死屍堆中有人在動,有一個人在爬,他高一腳低一腳地從水裏往岸上走來。
“有沒有日本人?”他問。
江灘上的人回答:“沒有。”有四個人還活著,他們攙扶著爬起來,幫著解開繩索,一起走。走到四所村,找了一間空房,大家都脫了血淋淋的外衣,在小河中洗淨血跡。
“沒吃沒喝,在這裏等死?”一個徐州口音的人說。
徐吉慶一個個打量著他們,都是中央軍。一問,徐州人姓張,他裏麵穿著一件白紡綢的旗袍,像是女人的。鎮江人姓仇,小圓臉,大概二十歲的樣子。還有一個福建人,小個子,姓鍾。徐吉慶年紀最大,又是本地人,大家喊他“大哥”。
“大哥,你帶我們走吧。”他們說。
徐吉慶是開汽車的。他在淞滬戰場上幫助**送彈藥負了傷,腳後跟被日本飛機的炮彈皮削了一塊肉,現在還痛。
“我們進城吧。”他對三個換了便衣的中央軍說。
“不能進城,往南走吧。”姓仇的說。
往南走,走到水西門,還是不敢進。再走,走到中華門,日本兵把四個人一齊抓去當了民夫。
抬米、打包、背袋。徐吉慶是挑一副公文箱。姓鍾的福建人背不動大口袋,半路上被日本兵一槍打死了。
從中華門到牛山,有一百多裏地。吃了一團麥片,就一人拿一張明信片式的路條回來了。四個難友成了三個,三個人一起住進難民區。
下雪了,日本兵又來抓差。徐吉慶被押到丁家橋看稻草。小火車的鐵道上躺著四個二三十歲的**女屍,**和下身都被刀割掉了,有一人的腳被狗吃得露出了骨頭。好心的膽小的徐吉慶找了幾張蘆席,把她們一個個地卷好。第二天,日軍現鼓樓興皋旅社有個地洞,又把徐吉慶拉去。他被刺刀趕下地洞,遞上去一包包的衣服、一隻一隻的箱子。他拉動一條被單,被單布包著一具女屍。蓬亂的頭。蒼白的臉。他嚇得瑟瑟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