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不堪入目的鏡頭。***一個中國女子被剝光了衣服按在地上……
他不敢看了。吳旋的臉一陣陣的紅、青、燒。參議會那位中年人每看一頁,都驚駭地抽一口冷氣。白皙的臉更加蒼白了。
“你把這本相冊的來曆寫一下,我們馬上呈到軍事法庭去!”他說。他拿來了印有紅色直條路的公箋和一支鋼筆。他請吳旋在長方桌旁坐下:“慢慢寫,寫得詳細點。”吳旋鋪好紙。千萬語不知從何寫起,要寫的話太多了,千仇萬恨湧在心。他用流利的行書在公紙上沙沙沙地寫著。他寫了一頁半,字跡是純藍色的:
“為呈獻南京大屠殺案敵寇罪行照片事,竊民於民國廿六年日寇動淞滬之戰未幾而攻陷南京時,民僅十五歲,且阻於交通,躲避難民區。時有洪姓學友於南京開設照相館,有日寇以其所攝照片至該館洗印,俾作“勝利”之誇口。民同學懼其淫威,不能拒絕,乃同時用其底片加印一份,共得小照片十六張,多為敵兵之罪行,或以殘殺我同胞為笑樂,迄今視之,猶有餘悸,其後洪某以日兵搜索,未敢留存,乃由民保管,經無數困苦,始終未忍遺棄,以便將來供與敵人清算之資料,勝利以來,此十六張照片始得重睹天日,今聞貴會有搜集敵寇罪行、偵訊戰犯用,特將該項材料檢出,請代送有關機關,使殘暴敵寇得以明正典刑,並請審訊完畢仍將原片賜還,以作紀念,實為德感。謹呈南京市臨時參議會附呈照片冊一本照片十六張吳旋謹呈住址:四條巷小楊村六號之二吳旋呈的末尾,吳旋按了一個很大的手印,那手印像一攤血。
當天,南京市臨時參議會秘書處作為急件寫成公:
“……據市民吳旋呈稱:旋在民國二十六年末及退出南京,當由友人處獲得敵寇自行拍攝之日軍殘殺及奸淫我南京同胞之照片一冊,共十六張,現聞日寇戰犯已引渡至京審訊,特呈請轉送有關機關備作證據等,查該項照片確係日寇施行暴行所自攝,而足為證實戰犯罪行之鐵證用,特抄具原呈,連同照片送請查照俾作物證之一部,至將來審訊定讞以後仍希將原件賜擲,以便檢還為荷此致國防部審判戰犯軍事法庭附呈旋原呈一件照片一冊計十六張秘書長:肖若虛幾天後,一位在國民政府國防部工作的鄰居高興地跑來對吳旋說:“你做了一件很大的事。你交上去的照片和材料在軍事法庭上當作罪證拿出來,日本人看後嚇得臉都變白了!”南京市臨時參議會一九四六年十一月《關於協助調查南京大屠殺案經過概述》中說:“本會所搜集之大屠殺照片十六幀,據報紙所載,穀壽夫被偵訊時,曾見麵色變,慌亂不能自持。”公審穀壽夫的那天,吳旋吃過早飯就趕到中山路的勵誌社。誰知從四麵八方湧來的人早已占滿了兩千多個旁聽席,連院子中也站滿了,他隻好和許許多多人一起,站在彩繪大門外,靜靜地從大喇叭中聽著法庭審判的實況。
喇叭裏傳來了莊嚴的判決:“穀壽夫在作戰期間,共同縱兵屠殺俘虜及非戰鬥人員,並強奸,搶劫,破壞財產,處死刑。”人群像海潮般地歡呼起來,許多人哭了!一九四七年四月二十六日,“南京大屠殺”的主犯穀壽夫的末日到來了!這一天,古老的石頭城萬人空巷,從中山路到中華門的幾十裏長街兩旁,金陵市民扶老攜幼,爭看殺人者的下場!吳旋早就等在雨花台了。他要目睹喪心病狂的日本侵略者的末日,他要傾吐出那一腔積沉在心中十年的怨仇和憤恨!他忘不了一九三七年十二月那一段腥風血雨的日子。
紅色的囚車開來了,車廂兩旁,掛著日軍在南京大屠殺的大幅照片。吳旋一看,好幾張照片都是他交上去的!他驚喜地看著,驚喜地跟著囚車奔跑。
矮個子的穀壽夫戴著手銬從囚車中押出來了,兩個武裝憲兵一人一隻臂膀將他拖向刑場。他雙腿軟,渾身哆嗦著跪在地上。
沉重的槍聲響了,雙手沾滿南京人民鮮血的惡魔倒下了,汙血從他的鼻孔和嘴裏淌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