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祈州(1 / 2)

背後的老人言辭懇切,生前未曾與他好好相處,身死如燈滅,他終歸是西涼的皇上,要埋進西涼的墓室,樓卿終於將門打開,宮人門一擁而上重新給肆名侶換衣淨洗,姬太後抱了抱她,道了聲:“謝謝。”

她走出皇極宮,宮外是遍地紙錢,宮女太監來去匆匆,穿的都是黑白衣,整個後宮彌漫著肅穆壓抑的氣氛,武呈催著樓卿趕快離開:“娘娘,現下宮中眾人忙著安排守靈、葬禮等諸多事宜,守衛看管不嚴,臣以為已是最成熟的那個時機,這兩日臣在宮外尋得了一位與您身形相仿的死囚,已借著采辦喪禮用品的由頭運到宮內,暫時停在鳳藻宮的後院,不如今晚您便換了宮女的衣物,放把火燒了鳳藻宮,隨臣出宮吧。”

樓卿點點頭,當晚,她換了衣服,收拾了些行李,在桌椅上澆好酒,點了把火,不多時鳳藻宮內火光衝天,各宮皆調派人手前去滅火,武呈是禁衛軍統領,輕易就躲過了宮內的盤查,樓卿趁亂便隨著武呈出了宮,天將亮未亮之時,二人已坐著馬車駛出城去。

這幾日她窩在房內陪著肆名侶,對外麵的一切都毫不知情。武呈告訴她,原來西涼王去世的消息已傳入了新城,雖然全瑞他們打贏了勝仗,但西涼軍隊士氣不足,現如今國內局勢動蕩,除非再立新的西涼王,否則軍心不穩,無法作戰。

肆名侶尚無子嗣,隻有一個弟弟,乃是奉太後所出。兄終弟及,按理朝堂應當推他做新的西涼王。不過舉國皆知,肆名侶的這個弟弟著實是個草包,胸無點墨,空長了一副好皮囊,整日除了練武就是招妓,再不然就是飲酒取樂,若單是如此也就罷了,頂多做個閑散王爺,可他不知怎的,三年前說是得罪了雲遊的道士,將膽給抽走了,變的膽小如鼠,往日提刀弄槍之人竟變得連隻野貓都不敢惹,一次肆名侶在朝堂上因他辦事不利嗬斥了兩句,他竟嚇得當場在文武百官麵前尿了褲子。

若推這樣一個人當西涼王,朝臣多少都有些不樂意,因此奉氏一黨與諸多朝臣爭執不休,到今日還未確定皇帝人選,那廂蕭景安與全瑞等不到朝中消息,又不敢貿然迎戰,便打算班師回朝,從長計議。

樓卿問武呈:“陛下生前未曾立過遺囑嗎?”

武呈猶豫了片刻,道:“陛下曾有意傳位給蕭將軍,出征之前曾與他密謀過此事,陛下駕崩後我曾傳書問過蕭將軍,他卻極不願意,隻說他將以死守護西涼國土,皇位還是由肆家人繼承,護國大將軍一家都忠於陛下,此情可敬可畏。”

樓卿坐在馬車裏,從馬車簾子透過的光中她能看到西涼街市上來來往往的人群,肆名侶駕崩,就連百姓都在為他服喪。她不忍道:“可將這樣的大好河山交給肆承瑒管理,並不是陛下所願吧。他一生都想開拓疆土,讓天下百姓都能免受戰災,安居樂業,若三皇子做了皇帝,這個願望還能實現嗎?”

武呈坐在她的對麵,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道:“娘娘,那樣的宏圖壯誌不是誰都有,也不是誰都能做到。蕭將軍、全將軍他們有鴻鵠之誌,以他們的帶兵才能,是可以打勝仗,開拓疆土。可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難,論起治國,他們到底還是不行。這幾年西涼四處征戰,哪裏都需要銀子,如果不是陛下治國有方,根本養活不了那麼多軍隊。”

他歎了口氣,背靠在馬車上,繼續道:“這些年西涼蒸蒸日上,從燁朝的附庸國一躍成了如今可與之抗衡的泱泱大國,百姓、朝廷、軍隊都覺得西涼終於遇上了明君,整個西涼朝氣蓬勃,宛如新日。但如今陛下卻其實我們都知道,陛下駕崩,我們曾經的充滿希望的日子便再難複回,如今燁國、魯東殘黨皆虎視眈眈,更不要說朝廷內部還有以奉太後為首的附骨之疽,陛下駕崩,將士外出,他們更加無所畏懼,以如今的形式來看,這個國家不論最後落在誰的手中,都隻是苟延殘喘,免不了油盡燈枯的一天。蕭將軍不願繼位,反倒是選擇守衛疆土,大約也是想為陛下盡最後一份心力,不願看到西涼那麼早走向覆滅吧。”

樓卿點點頭,她向來覺得肆名侶不是個好皇帝,可周圍所有人都似乎很相信他,她不明白為什麼肆名侶的做法總是那麼矛盾,在她覺得他喪心病狂無藥可救的時候又會表現的像個聖明仁愛的君主,可當她對他改觀的時候他又變得冷血淡漠,她曾見過肆名侶下令將禮部侍郎當眾剝皮,也聽過他將宮中太監剁成肉泥喂狗,他還當著樓卿的麵砍下過別人的胳膊,但她也見過,肆名侶為了新稅製度推行足足在奉太後的宮前跪了一夜,也見過他為了批改奏折勞累到深夜,更不止一次聽過他一統天下的抱負,樓卿發現,她似乎一直都不夠了解肆名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