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便見王宴鐵青著個臉衝進來,連立在跟前的王霄都沒瞧見,就先朝著郗粲噴火:“郗大人好大官威。王某身為豫州刺史,離開不過三五日,我豫州軍便已不得其用了?連我都不讓進城,怎麼,郗大人是打量連我這個刺史也換了?”
“王大人,切莫動怒。聖上早有聖諭,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郗某也是為了早日不負聖恩,完成皇命,”郗粲遞上一杯清茶,朝裏屋隨手一指,“這不,如今路老爺之死也有了眉目,還順道抓了一兩個來官府行竊的賊。”
王宴不知郗粲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隻得走進一探究竟,卻在跳動的燭光下發現這一身黑衣的竟是堂弟王霄,心下涼了幾分,這會兒罵王霄也不是,便拉著人憤然走到郗粲跟前繼續噴火:“你說誰是賊了?他年幼無知不懂事,不過跟你鬧著玩兒,郗大人何必挾報私仇?”
郗粲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色道:“王大人此言差矣。郗某與王氏素無瓜葛,何來私仇一說?王大人若有半點郗某行事不端的證據,大可直接向聖上上疏,郗某端聽聖裁,絕無半點怨言。”
“王公子親口承認他便是來與這日前身死的路老爺交易的,白紙黑字,更有人證,郗某何來一手遮天的本事?若說王公子與這路老爺的死,有千絲萬縷的關聯,我看也不為過。”
王宴被一番搶白,沒想到王霄連這事都已經交代了,還當場被抓,一忍再忍,忍無可忍低聲喝道:“你手下是無人了嗎?這種事情何須你親自跑來?”
王霄自知闖了大禍,也抽抽噎噎道:“我…我不是怕他們不熟悉地形誤事嗎?而且我功夫好,還帶了人在門外望風,是他們奸詐狡猾……”
王宴聞言心如死灰,自知郗粲已明白其中關竅,便也不再胡攪蠻纏。權衡利弊後,自覺當務之急是先把王霄、王氏撇清,看了看郗顧二人,心不甘情不願道:“你待如何?”
郗粲不急不忙道:“路遙手裏的地圖是什麼?”
王宴沉默不語。
郗粲好整以暇地提醒道:“你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
王宴扭捏了半晌,自暴自棄地捂住雙眼:“鐵礦的礦脈圖。”
郗粲聯想到那圖上所繪山脈,猶自疑問:“路遙從何而來?這圖可是真的?”
王宴道:“據他所說是在益州鄉下的一個古書攤上發掘的,我已著人驗證過其中一二,確有其事。”
郗粲沉默許久,猝不及防地下了逐客令:“夜來更深露重,王大人一路奔波,還是早些帶王公子回去歇息吧。”
王宴咬牙切齒地盯著郗粲,狠狠道:“你想幹什麼?”
“我早說過,你沒資格和我談條件,”郗粲輕笑出聲,“此事你做不得主,便換個能做主的人吧!”
王宴手指江愔,不服氣道:“你也就罷了,那他呢?”
“小可手無縛雞之力,全賴大人差遣。”江愔笑眯眯地將郗粲拉下水,給自己當擋箭牌。
王宴心裏甚是憋悶,脫口而出道:“郗粲,你始終是王家的子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郗粲冷笑一聲:“你也知喚我郗粲,怎還認錯人?如今,便請帶著你王家的子嗣,盡快離開。不要妨礙本官處理公務。”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現如今也隻能等叔父與郗粲談了。隻是心中仍是憋火,王宴氣呼呼地瞪了郗江二人一眼,便帶著王霄奪門而出。
郗粲望著王氏兄弟離開的背影,隻覺有些心力交瘁,隱約聽到從山寺傳來的夜半鍾聲,方才意識到夜深至此,這漫漫長夜竟還未迎來一線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