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次,便是天也不站在靳氏的身後。
戎狄又何嚐不知南朝正因此事,朝內鬧得不可開交。當此之時,正是趁虛而入的好時機。
戎狄大軍開拔之際,小皇帝便越過靳太後,直接下了北伐的聖旨。
這場意料之中的戰事並沒有因為敵軍的聲勢浩大,讓江左之地分崩離析。麵對戎狄集結數十倍兵力直取益涼二州的壓迫,南地諸臣就算之前吵得再厲害,此時為了自己的家人故土,竟表現出從未有過的團結。江愔代兄出征,全重江南,輕戍江北,以長江為據,作放棄漢沔的打算。荊州軍自江陵移駐北枕長江,西接三峽的上明,全力護住襄陽。京府兵在下遊則重兵江北,以江淮為主戰場,勢保靜鎮建康。
七月,北胡軍圍攻襄陽,車騎將軍江愔前往救援,朝廷下令征發新徙流民,補充兵力,上下遊相互配合,彼此策應,在分流北胡軍鋒上一時頗有成效。
北胡軍也依葫蘆畫瓢,采取東西策應的策略,從襄陽移兵淮陰、盱眙,下遊建康城鎮開始感到壓力。
郗粲接到前線戰報,也覺大事不妙,盱眙如今僅有五千兵力,若敵軍果真圍攻盱眙,如何能敵?
“盱眙城中守將何人?”郗粲問道。
韓慶心虛地看了郗粲一眼,答道:“王霄……還有小公子。”
“胡鬧!”郗粲幾乎眼前一黑,“一個軟骨頭,一個愣頭青,怎麼能守住盱眙?”
郗粲沉思片刻,吩咐韓慶道:“建康城內馬虎不得,領五千兵將,同我一起前往盱眙。”
韓慶急道:“公子,您也沒上過實打實的戰場,盱眙自有將軍料理,您不能涉險啊!”
“舅父如今重兵淮陰,戰事膠著,怕是分身乏術,”郗粲繼續道,“盱眙此地,除西麵臨淮河以外,全境皆為低山丘陵,盱眙城建在山上,背靠綿延起伏的山崗,麵向淮河、淮北平原,守戰之勢十分有利。若我們能拖延住時日,未必等不到舅父。”
“我意已決,即刻點兵,晝夜兼程行軍,這是軍令。”郗粲堅決道。
郗粲想了想,又道:“還有,不要給荊州送信。戰事在即,不要讓他分心。”
郗粲知曉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有荊州的眼線事無巨細呈上去,雖是為了兩軍同進退,可若連自己每日吃了幾餐、睡了多久都要一一探得,便隻能是出自那人的手筆。
郗鬱自然明白戰場上形勢瞬息萬變,盱眙又是屏蔽淮南、拱衛建康的軍事重鎮,雖是擔心兒子,也隻能把好家門,靜待他們歸來。
郗粱這邊並不清楚郗粲已經啟程,自接到鎮守盱眙的命令後,倒也盡心盡力,親自察看了盱眙周邊地形,又不顧王霄的冷嘲熱諷,同守城將士一起挖了很多戰壕,將城中庫存糧食武器逐一清點,做好守城的一應準備。
“盱眙城高坡陡,易守難攻,此番北胡若果真衝著盱眙來了,不做好完全準備,以我們這點人馬,難道要做打開缺口的千古罪人嗎?”郗粱揚了揚手裏的軍報,一把摔在王霄身上。
“說得好,”郗粲風塵仆仆地總算趕在敵軍出現之前進城,“城中三千兵力,我又帶來五千,即便如此,北胡四萬軍隊一集結,我們仍是甕中之鱉,隻能盡量拖延時日,等待馳援。”
這浩浩蕩蕩的人馬一進城,便已報至中軍帳。尤其這帶兵之人,更是讓王霄稚氣的小臉青一陣白一陣,煞是好看。
大敵當前,最忌軍心不穩,郗粲也隻得放緩了語氣:“如今,我們都困在這城中,自當齊心協力,搏一搏生路。即便有天大的恩怨,也比不過人命大。”
正是國家危急存亡之刻,即便平日裏再驕橫,王霄也是明事理曉大義之輩,聞言也梗著脖子點頭,心悅誠服談不上,但此時刀口一致對外,方有一線生機。
郗粲所料不差,堪堪幾個時辰後,戎狄的軍隊便已集結而至,駐紮城外。
看著綁在箭鏃的檄文,郗粲也被對方的狂妄自大搞得心生怒氣:“既然這麼渴,想進城討杯喝的,去看看馬尿還有沒有多的,想必他們胡人自來重口,這個更能讓他們習慣吧。”
王霄聞言也是變了變臉色,郗粱更是忍俊不禁,心道在氣死人不償命這一點上,怕是沒有人能出其右。
果不其然,此舉一舉激怒了戎狄大將姚超,即刻下令攻城。
郗粲也早有準備,士兵分批有序守衛東南西北四個城門。雲梯來便以火攻,箭雨來自有城門上築起的盾牌。如狼似虎的胡人如浪潮般一波波襲來,全城將士自知此乃生死存亡之戰,更是眾誌成城,毫不畏懼地以弓箭、石頭迎戰。
饒是這般接連兩日連續作戰,城中自是疲乏,攻城之人也好不到哪裏去。
“將軍,胡人那邊又放了一撥箭,上麵還綁著紙條。”
韓慶欲將箭遞給郗粲,卻忽然被王霄擋住。
“檢查過沒有?可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