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城東邊·鍾義坊
王家大宅
一直到午時,聲勢浩大、威嚴不凡的太子儀仗才終於進了王家宅院。
幸虧是春日時分,若是擱到酷暑,隻這進門的一小程都能要人半條命。
謝玄抬手示意眾人起身,轉頭看向身側的妻子,“今日是你歸寧,此處乃是你自小長大的地方,用不著太過拘束,同王夫人去說說貼心話吧。”
眾目睽睽之下,太子與太子妃貼耳說著寬心話,立刻打破早前太子與正妃不和的謠言。
王昭芸心裏受用,眼角餘光見滿堂親眷都在看向自己,不由紅了臉,“那妾身便去了。”
天家歸寧是有記事官在側的,太子妃起身,眾王家女眷跪迎,而後按早前規矩章程,要去後宅正屋吃席宴的。
與此同時,王家大人,如今中朝丞相,王明,一身正紅的官服,拱手同太子行禮,“勞殿下費心,一路勞頓。家中有一處清淨雅室,平日裏是家中長子藏書的地方,勝在安靜,殿下不妨移駕,也好歇歇。”
謝玄:“如此甚好!嶽父大人有心了。”
王明連連擺手,“豈敢豈敢。殿下,請”
一眾王家族人簇擁著太子,眾星拱月一般,走了兩刻鍾才將人引到所謂的清淨雅室。
謝玄抬頭一看,此處正中牌匾上銀鉤筆畫三個大字——有清室
這名字還挺通俗易懂的。
有一穿白衣襴衫學子衣衫的少年自裏快步到了跟前,叩頭請安,“請太子安,內裏一切安置妥當,敬請太子移駕。”
謝玄:“這是?”
王明回道:“回太子話,這是我那沒出息的第三子,名喚丘,如今剛過十七,正在鹿鳴書院讀書呢。”
謝玄:“是個好苗子。來,且隨孤一道入內,叫孤看看你平日的功課如何。若是文章寫得好,還去甚鹿鳴書院,直到孤東宮做個詹事官吧。”
王明再次彎腰,“犬子愚鈍,不敢承太子的厚恩。”
你來我往說了客套話,終於到了內間坐好。
謝玄心裏鬆口氣,王家不愧是關隴大族,這宅子修地也忒大了,走得他腿酸。
手中是方才王丘的文章,一看就知道不是他寫得。
其中見解深邃老練,若不是有在官場沉浮幾載的經曆,怕是不知其所謂。
一個十七歲的小兒郎,要是真寫出這樣的文章來,隻怕早就有了神童稱號,一舉中榜了。
把這東西呈給他,也不知是何深意?
謝玄故作為難,蹙著眉頭深吸一口氣,抬眼覷了下首眾人幾眼。
隻見少年王丘神情不安,眼神遊移,不敢多打量自己,眼神在他父親到幾位王家的僚屬身上來回打轉。
王明大人則是老神在在,安坐長案之後,眼皮半耷拉著,時不時伸手捋下發須。
其餘人表情不一,總之,一個個看過去,都不安好意。
謝玄放下白紙,抿了一口茶湯,“王丘,孤且問你一句話。”
王丘應聲出來,稽首。
“你且直言相告,這篇文章是你寫的嘛?!”
一句話,前半段柔風似水,後幾個字卻猛地加重語氣,驚地堂中一靜。
‘噗通’一聲,王丘猛地跪下,瑟瑟發抖,“回回回太子話,這文章這文章是我寫的是我寫的。”
一句話抖抖索索,是你寫的才怪!
王明捋胡子的動作一滯,麵上帶了失望,眼風掃向上座的太子,看他是何神情。
卻見太子朗聲一笑,示意左右將人扶起來,“你姐姐說家中有個弟弟讀書用功,就是膽子小禁不住嚇,想來說的就是你吧。快快起來,孤是同你玩笑罷了。”
是這樣的緣故嘛?
隻是一場玩笑?真的不是看出了什麼?
王明心思轉了好幾個來回,見太子已經將那張寫滿世情民生的策論白紙隨手扔在一旁,眼神示意大兒子。
王家大郎起身,繞過長桌,拽起軟腳蝦般的小弟,拉著人告罪。等太子揮手表示不在意了,有仆從將王丘拉了下去。
距離開宴還有一段時間,王家大郎記得早前的囑咐,請告太子一觀書室藏書。
謝玄表示早有耳聞,心向往之,同他結伴同去。
見太子已經被人簇擁著到了一排排藏書之後,王明招手叫來管家,“你親自去後宅,一則告訴太子妃,就說昨日傳回來的消息已經安排。二則問問她。可曾同太子說起家中兄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