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覺得到這樣的對手讓她毛骨悚然。
欲讓其亡,先讓其狂。
李硯塵太會誘敵深入,太會編製溫柔鄉。
短短幾天,他縱容她,允許她為所欲為,讓人溺在溫柔鄉裏,最後再使出殺手鐧準備給她致命一擊。
眼前站了兩男一女,女子正是剛才訓馬之人,十五六歲模樣,瓜子臉,柳葉眉。
另外兩個男子看上去稍大一些,書生氣濃厚。
湛藍的天空下一片寂靜,仿佛是馬兒忘了吃草,河水忘記東流,所有人都在等著她的回答。
李硯塵的眼神,像刀、像火像任何一種利刃,割在姝楠身上。
然而,她卻很平靜,甚至不屑去觀察他人的神情。
她看向那女子,仿佛在認真回想,片刻後,麵不改色道:“曹衿郡主?”
“公主記得我?”曹衿欣喜一笑。
“郡主容貌有變,”姝楠說,“一時沒想起來。”
“肯定是變了,去北辰時我才十三歲,現在都十六了。”曹衿有些靦腆,“方才訓馬,害你和謝夫人都受了驚,實在抱歉。”
“不打緊。”姝楠保持著慣有的涼漠,糾正道,“那年我帶你去看的,不是狼崽,是野狗。”
“是嗎?”曹衿有些吃驚,認真想了想,“對對對,是野狗,那時我就沒分清,所以一直改不過來。”
這廂並不覺得這是在敘舊,臉上沒有丁點笑容,又側頭道:“曹二公子,我從來不看書,所以你向我借的,是一把弓箭。”
曹正愣了愣,不待他點頭,姝楠又衝另一說道:“世子,你臨走時拿走的美人圖,好像是我大皇兄的。他因此悶悶不樂好久,說那是孤本,下次見麵,務必要向你要回去。”
“美人圖”三個字,惹得眾人一頓哄笑。
曹家三兄妹本來也不是主角,任務完成後,寒暄了幾句便退場了。
姝楠沒看李硯塵一眼,獨自朝王府方向走去。
她全身濕淋淋的,鞋子裏全是水,有點滑,走起路來吱吱作響。
從她決定來太淵那日起,就知道會跟李硯塵有一場爭鋒相對的角逐。
昨日聽見他說找人聚聚,當時她沒多想,現在才發現,整場鴻門宴都是為她設計的。
驚馬,故人相認,但凡她出現丁點錯誤,不論她是誰,替嫁罪,又或者別的……任何一項被發現,都會讓她之前的努力付諸東流。
而且,還不一定能逃得出李硯塵的天羅地網。
姝楠扯了下嘴角,如此甚好,自己別有所圖,他亦奸詐狡猾,她不欠他的,他亦不欠她的。
狹路相逢,勇者勝。
救出老師,拿到《龍騰密卷》,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
李硯塵策馬隔了段距離跟在女人身後,她的背影看上去很孤寂,腳步有些蹣跚。
即使在這樣的風清氣爽的朗朗晴空下,也從她身上看不見絲毫應景的歡快,她就像雪山之巔的冰蓮,美得奪目,美得妖嬈,卻隻擅長孤芳自賞。
幾年前他出使北辰,宮廷宴會上多飲了幾盞,便去僻靜之地醒酒,恰巧撞見有人翻牆進院,他看見她時,她好像剛從外麵回來,坐在青瓦上一動不動打量著他,眼中充滿戒備,。
李硯塵沒有先開口說話的習慣,饒有興趣地望著她。
對方也一言不發,兩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對良久後,他聽見嬤嬤驚呼一聲:“四公主,您爬這麼高做甚,快快下來,嚇死老奴。”
那公主似乎猶豫了一下,方才笨手笨腳順著柱子滑到地麵。
嬤嬤趕去為她拍打身上的塵土,說了句:“誰惹我們四公主了。怎麼板著個臉。”
對方仍然一語不發。
李硯塵記憶裏的她,眼角就是有顆淚痣,而且也不愛說話。
這麼些年過去,本就是匆匆一瞥,他對那人的記憶早就模糊,難保會有人想借“質子”身份混進來,之前牢裏處理的那些就是活生生的列子。
可是進宮那日他已經試過,若是易容術,很容易被他的內力識破,顯然她沒有易容。
今日又經曹家三兄妹一番確認,更證實了她確實是北辰公主。
況且在文太後決定要與北辰和親之後,李硯塵便第一時間讓人查了關於此女的所有檔案,幾歲識字,幾歲學禮儀,主持過幾次宮廷宴會,甚至連初潮時間上麵都記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