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素軟聲軟氣地抱怨道:“師尊非但想將弟子養成無法無天的惡霸,還想將弟子養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懶人。”
沈聽檀溫言道:“不管若素是惡霸,抑或是懶人,俱是為師的小徒兒。”
宋若素心道:假使你知曉你的小徒兒早已被掉包了,會如何做?
沈聽檀將己身收拾妥當,便將方才那弟子傳了來,問了個仔細。
紀千離遠在百裏之外,沈聽檀蹲下身去,對宋若素道:“若素,上來。”
宋若素拒絕道:“弟子不想麻煩師尊。”
沈聽檀堅持道:“不麻煩,若素上來便是。”
“弟子遵命。”宋若素爬上了沈聽檀的背脊,雙手圈住了沈聽檀的脖頸,雙足自然分開,又被沈聽檀扣住了膝蓋內側。
他不曾被人背過,一時間既害羞且甜蜜。
沈聽檀喚出了佩劍來,佩劍霎時騰空,他足尖一點,背著宋若素一躍而上。
沈聽檀之所以要背自己,卻原來是為了禦劍。
宋若素記得沈聽檀這佩劍喚作“稱意”,是沈聽檀的師尊也就是原身的師祖所取的。
關於師祖的姓名他已然記不得了,來到這個世界後,他未曾見過師祖。
根據原話本,師祖亦與原身有染。
“稱意”升至半空,飛快向前。
宋若素垂目一望,頓生恐懼,遂擁緊了沈聽檀。
恐懼過後,便是新鮮。
上一世的他是凡人,而這一世的他是修仙者。
他如若好生修煉,亦能與沈聽檀一般禦劍而行罷?
“若素,莫怕。”沈聽檀的嗓音乍然響起,似乎不是雙耳聽到的,而是腦子聽到的。
顯然沈聽檀其實並未張口,而是傳音予他,因為他滿耳皆是風聲,怕他聽不清罷?
一盞茶後,以防嚇著尋常百姓,沈聽檀尋了一荒無人煙處,落地了。
一落地,“誠意”便乖覺地鑽入了沈聽檀身側的劍鞘中。
宋若素被沈聽檀放了下來,沈聽檀一麵注視著宋若素,一麵以指尖梳理著宋若素被北風吹亂的發絲,又道:“若素還好麼?”
宋若素故意苦著臉道:“不好,要親親才能好。”
沈聽檀曾以指腹碰觸宋若素的唇瓣佯作親吻,現如今,他已被宋若素親過了,便不再偷梁換柱,而是挑起宋若素的下頜,低下首去,直截了當地吻上了宋若素的唇瓣。
宋若素的身量不及沈聽檀,踮起了足尖。
蜻蜓點水似的一吻過後,沈聽檀便直起了身來,叮囑道:“勿要與為師走散。”
宋若素心生一計,牽了沈聽檀的手,沈聽檀不置可否。
出了這片荒地後,是一個村落。
村落裏不知在舉行甚麼慶典,熱鬧非凡。
宋若素朝著熱鬧處一望,竟見有一男童手中拿著木棍子往一年約及笄的少女身上打。
他一開始以為男童是在與少女打鬧,但男童愈來愈用力,口中還念念有詞,打得少女四處逃竄,壓根不是打鬧。
一旁圍觀的村民不止袖手旁觀,還起哄。
不一會兒,幾乎全部在場的男子皆加入了,或拿著木棍子,或拿著鐵鍬,女子們則圍成圈,以免少女逃走。
宋若素看不過眼,鬆開沈聽檀的手,破開人群,擋在了女子麵前,張開雙臂,厲聲道:“住手!”
有一老婦人破口罵道:“哪裏來的後生?竟想害我老胡家斷子絕孫!”
宋若素清楚老婦人定是在罵自己,但他阻止女子挨打與害胡家斷子絕孫有何關聯?
彈指間,沈聽檀已到了宋若素身側,附耳道:“這乃是‘拍喜’。”
宋若素滿頭霧水地道:“‘拍喜’是何意?”
沈聽檀低聲解釋道:“‘拍喜’是此地的習俗,妻子過門兩年內,若是沒能懷上身孕,便會被認為是被鬼上了身。為了驅鬼,夫家會叫上親朋好友,暗中埋伏在妻子的必經之處,待妻子走近,一擁而上,一邊打妻子,一邊問妻子‘生不生,生不生?’不管妻子如何求饒,親朋好友都不會停止,直至做丈夫的拿出花生、紅棗來,分予他們。妻子被打得頭破血流是常事,甚至有丈夫借著‘拍喜’的名頭,請親朋好友將妻子打死,好再娶個能生養的續弦。”
宋若素聽得心驚膽寒,問沈聽檀:“弟子現下究竟身處人間,還是地獄?”
沈聽檀回道:“有時候,人間遠較地獄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