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夜還沒停。四周白茫茫一片,整個天地仿佛都籠罩在一片無邊無際的白色中。
天將亮時,繼國緣一終於帶著產婆回來了,行至山腳,寒風夾著濃重血腥味撲麵而來。他忽然愣在原地,緊接著,瘋子一般往山上狂奔去。
溫馨的木屋變得破爛不堪,被鮮血染紅的雪幾乎刺瞎了他的眼睛。他深愛的人,此刻就躺在前方不遠處,身下一片已經泛黑的血跡。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整個人控製不住的顫抖,刺骨的寒冷湧向他的四肢百骸,瞳孔迅速地縮小又放大,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嘶啞顫抖的聲音從他的嘴邊傳出:“小詩”
繼國緣一抱著身體已經冰涼泛青的小詩,眼睛瞪圓,無聲流淚,他腦子裏已經全部空了,整個人如石頭一般僵硬在原地,直到產婆一步一步爬上來,驚叫一聲才把他從無盡迷茫的悲傷中喚醒。
他忽然想起什麼,輕輕放下懷裏的人,開始在倒塌的房子裏尋找,搬開粗大的房梁,他終於找到被壓在下麵渾身血跡斑斑的月彥。
顫抖著手把人抱出來,月彥渾身冰涼,感受不到一點活人的溫度,氣息也幾乎沒有了,但繼國緣一知道,月彥還活著,他能看見月彥的心髒在緩慢的跳動。
蒼茫冰冷的世界好像忽然有了一點溫度,他小心翼翼抱著人朝山下醫師家狂奔去。
“你要在這躺到什麼時候?”係統問全身抱著紗布隻露出一雙眼睛的月彥。
月彥看著天花板,半響答道:“太累了,再躺會兒。”
“你都躺八天了,”係統說,“你身上的傷其實都恢複差不多了,隻是看起來嚇人而已。”
月彥還在看著天花板,看那角落一隻在結網的蜘蛛。
那天晚上,以他的能力,其實可以在瞬間就解決掉那兩個怪物,但他沒有那麼做,一瞬間的猶豫,小詩被破窗而入的怪物嚇得摔倒在地,流產大出血。
異變怪物拖著長長的頭發,六隻手著地爬向她,小詩其實是被活生生嚇死了。
怪物抓起她朝裂開的嘴巴裏塞,月彥一擊砍掉怪物的手,把人抱到一處空地,轉身正想解決掉怪物,卻發現之前被他砍掉的手又長了回來。
係統告訴他,這是被一種力量改變的人類,是這幾百年見才出現的,將死未死,沒有神智,已經突破了人類的範疇,被知曉這種生物存在的人類稱為“鬼”。
人血對鬼又極大的誘惑力,會食人,吃的人越多它們的能力越大。
兩隻鬼被月彥砍掉頭顱,化成灰燼消失。斬殺鬼的過程中,他故意放水一些,導致身上傷痕累累,隨後他看著躺在地上手還護在腹部的小詩,閉上眼,靜默一會兒,再睜眼,眼底一片清明,神色變得清冷,以往的溫情被他封存了心底某一處。
隨著時間的前進,這段時間所有的過往都會煙消雲散。
蛛網被寒風吹破幾次,蜘蛛依舊耐心地重複結網的動作,每根蛛絲都細致的按照某種刻在基因裏的規則連接,環環相扣,嚴絲合縫,無論獵物被哪兩根蛛絲網住,變化都能瞬間傳達到蜘蛛哪裏。
牽一發而動全身,猶豫、後悔、質疑、糾葛對生來既有的規則來說都是不必要的累贅。
月彥知道他的這次選擇是正確的。
係統告訴月彥這次的世界節點還沒完全過去,而且它還從那兩隻鬼的血液裏查到一絲熟悉的力量。
“是什麼?”月彥問。
“和喝完藥的鬼舞辻無慘身體裏的力量相同。”係統說。
終於有無慘的消息了。
月彥起身,告別醫師說要回去,醫師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聞言臉色鐵青,說什麼都不同意他走,月彥好不容易說服他,醫師叮囑藥多休息,不舒服一定要回去找他,然後讓兒子把他送到了山上。
到了山上,兩人都震驚在原地,繼國緣一還沒有把小詩安葬,他幫小詩換了身衣裳,擦幹淨身上血跡,放在臨時搭建好的屋子裏,天氣已是寒冬,山上更是冷的刺骨,這麼多天,小詩身體沒什麼變化,閉著眼,躺在床上好似睡著了一樣,旁邊是冒著熱氣的粥。
繼國緣一臉色憔悴不已,眼睛黯淡沒有焦點,看見月彥,嘴角僵硬地勾起一點弧度,說了句“回來了”,然後幫他也盛了一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