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輸了三天液,感冒終於被壓了下去。情緒很消極,常常望著一個地方的時候,就失了神。再去上班的時候,同事驚詫於她的憔悴:“是失戀了?”
她苦澀地笑了笑,想起唐展也曾經問過她同樣的話。但如果她真的能痛痛快快地失戀一場,糾纏一番,哭鬧一番,是不是也能就此作罷了呢。但她的每一次失戀,好像都淡得如同一場聚會的散場,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走開。很灑脫。
她不記得是怎麼和顧澎疏遠的,隻是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跟他一起吃飯、沒有一起看電影和溫書。有一天看到他和班上的另一個女孩在一起,他的手裏舉著一枚雪糕,他咬一口,遞給她咬一口。她在他們發現她之前轉身偷偷地走掉了,她怕三個人都很尷尬。
她沒有哭,沒有為那段感情掉一滴眼淚。
倒是尤薇薇和夏燕聽來氣急。
“這不是欺負人嗎?”尤薇薇火爆地擄起袖子:“找他說清楚!”
“顧澎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平日看著挺好的。”夏燕遲疑:“是不是誤會?”
尤薇薇沒好氣地說:“你是什麼腦子?他們都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聯係了,梅小清你也是,怎麼這麼遲鈍?”
“我……”梅小清低聲地說:“算了,其實那個女生挺好的。”
“你腦子進水了?”尤薇薇敲她的頭:“你就這樣大度的把他讓了出去!”
“其實,我並沒有覺得太難過。”梅小清遲疑地說:“我跟顧澎在一起,他真的對我挺好的,也許是因為他太好了所以我才會跟他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你並不是真的喜歡他?”尤薇薇劈頭蓋臉地問。
梅小清認真地想了一下:“不是完全地不喜歡,應該是有一點喜歡……”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怎麼這麼複雜?”夏燕忍不住問。
梅小清沮喪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那就算是喜歡,他也跟我分手了,我還是不要喜歡的好。”
“說的也是。”夏燕笑起來:“我看著你就像沒失戀的樣子,還害得人家為你擔心。”
“你不是裝的?”尤薇薇認真地打量了一遍梅小清,她的臉上並沒有失魂落魄,悲傷難過的樣子。
“當然不是!”梅小清嬉皮笑臉地挽住兩個好友的手臂:“不過自尊心有些受損吧,大家都是同學,他當著我的麵劈腿,讓我成了一個笑話。”
“那你幹脆立刻馬上開始一段新感情,這樣大家就扯平啦!”夏燕笑得很歡暢。
“什麼餿主意?”梅小清不滿地說。
“她出了那麼多主意,倒隻有這個不餿!不能讓顧澎太得意了。至少應該給你一個交代。”尤薇薇冷哼一聲說。
“那要怎樣?難道要找他出來,讓他親口說出分手才算是完結?其實我覺得這樣挺好,至少不用很尷尬。”梅小清一鼓作氣地說:“真的就這樣算了啦。你們兩個就不要瞎操心,不要管我了!”
尤薇薇氣得捅捅她的腰:“懶得說你!”
“如果我談戀愛,一定要在對方甩我之前甩掉對方,一定會在對方不愛我之前先不愛對方!”夏燕認真地說。
“說得輕巧!”尤薇薇不屑一顧:“等你有了實戰經驗再來誇海口吧!”
夏燕冷嗤一聲。
在梅小清看來,夏燕的話也隻是泛泛而談。在那個時候她還沒有喜歡過誰,她對感情懷抱著的隻是美好的想象,隻是簡單的憧憬。如果真的喜歡上一個人,又怎麼做到收放自如呢?
她沒有瘦,沒有憔悴,沒有哭鬧。那一場失戀失得風平浪靜。
還有工作後交的男友劉政琅,他跟她提分手的時候,是在送她回家的路上。那天他很沉默,大概一直在想怎麼才能開口,怎麼才能把傷害降到最低。如果他不跟她提分手,也許他們就會順風順水地交往下去,會見過雙方的父母,然後邁入婚姻裏。
她一直覺得劉政琅是愛他的,為此心裏多少是有些愧疚的。因為她始終沒有辦法投入更多的熱情,即使她也會為他做很多事,陪他參加同事的生日聚會,替他定要出差的機票,在加班的時候給他送宵夜……像個真正的女朋友一樣,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選擇被愛,雖然消極,雖然是妥協,但不代表就不能獲得幸福。她也是愛吃糖果的小孩,所以對幸福一樣憧憬。
隻是他還是撤退了。也許他也覺得愛一個人太累,還是找被愛來得輕鬆些。
他醞釀了許久,終於對她說:“不如以後不要再見麵了。”
他就站在她的麵前,一株高大的梧桐樹把他罩在陰翳裏,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怔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是分手。
她很想要問為什麼,也想要說不要離開我,但她隻是輕輕地吐出一個字:“好”。
明明是他提的分手,他反而覺得難以置信了,好像她這樣隨便地扔棄他,是對他的一種不尊重。她應該又哭又鬧,應該歇斯底裏,應該挽回了又挽回。
她有時候很優柔寡斷,有時候又很決絕。
“你沒事吧?”他遲疑地問。
街口有風過,灌進衣領裏有些涼颼颼的,她垂了垂眼:“定好了下個月去三亞的機票,我去退了。”這一場旅行還是劉政琅安排的,讓她把年假騰出來給他。但真的定下了,卻不能成行。
“你真的沒事?”他再一次地問。
她摳了摳掌心,淺笑一下:“別擔心,我會處理好機票的事……”
“梅小清!”他終於動起怒來:“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我明白!”她有些莫名地望著他。
“難道你就不問問為什麼?”他的聲音尖銳狂躁:“我真的很討厭你!討厭你這樣偽善的模樣!好像一切都做得很好,不會跟我發脾氣,不會任性,每次都是聽我的安排,在朋友麵前給足我麵子!但你讓我覺得很無趣!一個不會跟男友吵架,不會跟男友鬧別扭的女人,是不是太虛偽了!你把你自己包裹起來,我根本就走不進你的心裏!我甚至都覺得你根本不愛我!你到底有沒有心!為什麼我就是感覺不到那種狂熱的跳動!”
她怔怔地望著他。原來在這段感情裏,最委曲求全的竟然是他。他一直容忍著她的不在意狀態,一直包容著她的心思遊離,一直都知道她不是那麼地喜歡他,卻還是跟她在一起足足有兩年。
“對不起!”她艱澀地說:“你應該早點告訴我這些!”
“我在等!”他扶住她的肩膀,失控地咆哮:“我在等你回心轉意,在等你看到我的存在!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故意在你麵前接別的女人的電話,故意讓你看到我電腦裏的曖昧留言,故意忘記我們的紀念日,故意不在情人節送你花!我就是想讓你嫉妒,想讓你吃醋!但你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我以前覺得你是因為愛我所以才故意裝得大度,但我錯了。你明明就是真的不在意,你一絲一毫的察覺都沒有!我能說什麼?我能怎樣?就算我現在要跟你分手,你也是毫不猶豫地說好!”
他搖晃得她頭暈目眩,直覺得肩膀被箍得生疼,忍不住眼淚都快落下:“政琅,鬆手,你弄疼我了!”
“既然根本就不喜歡,為什麼當初又要和我在一起!”他悲憤地說。
“政琅,你冷靜一些!”她的手機鈴聲響起,想要騰出手來掙紮著去接時,劉政琅已經火爆地把她的包拉扯過來重重地扔到地上。
那一天,他在她麵前發了很大火,卻也是唯一的一次。他們分手後,劉政琅偶爾會打個電話過來,再以後就完全失去了聯係。而顧澎,在畢業以後她也再沒有見過他。他們走近她的生活裏,又悄然地退場,沒有跟她做朋友,也沒有要跟她做敵人,他們做了陌生人。
也許對已經沒有繼續可能的戀人來說,這是最好的安排。
隻是偶爾想來,心裏也有著感慨。他們都待她很好,卻是她辜負了他們,如果是換個時間地點,換種心情境遇,也許結局又不一樣。但命運總是沒有如果,那些揣測也終究不會成立。
除了任遠,沒有人再會讓她心碎,讓她淚雨滂沱了。她在他的麵前,是又薄又脆的。
那麼,任遠呢?為什麼總是沒有辦法硬下心腸,讓自己決絕地隻當你是陌生人?
有個提問很搞笑:男人和女人的共同點是什麼?梅小清也不知哪個答案才是精準的,問了同事,給出了混亂的一堆答案:都要吃飯睡覺,都要談戀愛,都有眼睛鼻子,都要呼吸……
後來百度了一把,原來最準確的答案是:他們都是人類。
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呢?也許,是他們的思維。
夏燕挺著大肚子,在梅小清辦公室樓下打電話,憤憤然:“我離家出走了。在你辦公室樓下。”
梅小清立刻下樓,在進電梯的時候,又被撞了一下。她立刻想起那天在任遠麵前撞到門的情景,一定是非常非常狼狽吧。
夏燕穿著紅黑格子兩件套的孕婦裙,在胸襟的地方還繡著可愛的小熊。齊齊的劉海,黑框的眼鏡,如果不看她的肚子,你會覺得她其實還隻是清純可愛的大學生。因為生氣她粉粉的嘴嘟起來,一手提著流蘇皮包,一手撐在腰間。
“今天不是去婦幼檢查的日子嗎?”
“上午去了。醫生說寶寶有點小,讓多吃點。但李義鋒做的菜根本就吃不下去,他就喜歡做亂燉,什麼東西都燉一鍋,還一燉就幾個小時。我想吃的時候吃不到,能吃的時候吃不下。還有,最過分的是我發現他竟然背著我去和前女友見麵了。”夏燕劈裏啪啦地說著,眼眶一紅,眼淚幾乎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