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這個渾水是不是繼續蹚,就要大大地講究一下了……結果在政變的前一天夜裏,楊崇勳、楊懷吉終於臨戰崩潰,他們悄悄地跑到丁謂的府上去告密。丁謂再次坐上了女人的車子,又一次半夜跑路去找同夥。
後麵的事再沒有懸念,第二天清晨時分曹利用進宮,以樞密使的身份預先平叛,把主犯周懷政抓獲。周懷政死了,明正典刑,公開處斬。可他的剩餘價值超級龐大,丁謂等人無比的珍惜,他們把事情推回到最初的源頭處,從“乾佑天書”入手,把所有的當事人一一清算。
一連串的高官被清洗,計有樞密副使周起、樞密直學士王曙(寇準女婿)、閤門祗使楊懷玉、簽署樞密院事曹瑋、翰林學士盛度、知開封府王隨等近數十人,其中有大臣有武官更有宦官,有親寇派也有中立派,反正所有非丁謂係完全罷免或者貶官,其中的重點有兩個人。
一個是朱能,那個當初以道術進宮的活神仙。此人強悍,他殺了專門來傳旨處罰的太監,然後率部叛逃,公開造反。宋廷派兵追殺,朱能在眾叛親離之後隻好自殺,他的十一個部下被活捉,先被釘在木樁上示眾三日,然後斷四肢再斬首,僅次於淩遲處死,是宋朝史上少見的血腥場麵。
另一個就是寇準,最沉重的打擊留給了他。
在事發當天,也就是剛剛逮捕周懷政的十七日稍晚時,寇準被徹底打入了深淵。他的官職從大宋首相被降為太子太傅、萊國公(剛罷免時),再降為太常卿、知相州,變成了一介地方官,而且勒令即日離京,不許逗留。
寇準走了,相傳那一天京城民眾自發送行,人群簇擁,連馬都走不動。這時寇準悲憤難抑,突然揮鞭抽馬:“皇命在此,我都不敢逗留,你還敢不走?!”圍觀者一片歎息,但在寇準的心中,卻沒有怨恨皇帝。因為他下麵說出的這句話。
寇準流淚了,他對送行的同僚說:“你們有空替我問丁謂,我寇準哪裏虧負了他,竟然要這樣害我!”無言歎息,寇準竟不知道自己因為什麼才敗亡。不知聖相當年的讖語是否會回蕩在他的耳邊,但想來還不會,因為他還沒到人生的最後關頭。丁謂給他的傷害也才開始。他就這樣走了,京城裏的是非風雨卻剛剛開頭。
鐵打的朝廷,流水的宰相,又一批新人登場。但這都是小事,無非是丁謂、李迪等人走上前台。真正的重點還在太子。
試問如果周懷政成功,最大的受益者是誰?誰受益誰犯罪,矛頭直接指向了十一虛歲的趙受益。這時的趙恒糊塗到徹底昏頭,有人提醒他太子也有謀反的嫌疑,他的反應居然是立即憤怒,要兒子付出代價。
這時李迪走了出來,問了他一句話:“陛下,您還有幾個兒子?竟然想做這樣的事!”趙恒才突然警醒,此生隻此獨子,繼承祖嗣,送他本人進太廟的,隻能是這個孩子。
愛心開始出現,一個老問題擺了上來——讓太子監國吧……不知道寇準和周懷政會不會在陰陽兩界同時抽搐,痛不欲生。居然是這樣啊,您也能想到這個?思前想後,寇準等於是被趙恒和他老婆出爾反爾、前後夾擊給玩死的,周懷政更慘,史學界對他的定論都沒法統一。
他完全看清了當時的弊病,要把太子扶上去,可該死的是用的辦法卻太犯規了,哪有“忠心”的臣子這樣體貼現任皇上的?居然是勒令趙恒退休!可趙恒的身體真的不等人,他自己在片刻的清醒狀態下主動召集大臣,在承明殿正式下詔,從此太子在大殿聽政,皇後在宮內詳斷,一般的日常事物,就全交給他們娘兒倆了。
全體朝臣同意,並且宰相、樞密群落集體建議,要求政事堂、樞密院的兩府高官們,從此都兼職太子東宮的職稱,這樣才能名正言順,在太子的手下辦事。
很正當,趙恒同意。事實上隻有這樣,才能確保他的命令仍然還是天地間獨一無二的皇命。
可關於這些暫時性、過渡性的職稱的評定,又惹起一片軒然大波。好有一比,“可惜金鑲玉,變成大磚頭”,有時候人急了,真能舍得用花瓶砸耗子。
丁謂生平第一次做出了“丁謂”才能做出的事,從此一個比王欽若更刁鑽,比寇準更霸道的人正式誕生。於無聲處聽驚雷,這人隨便用什麼都能打擊政敵,堪稱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無劍勝有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