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欽若重回開封,這讓趙恒久病的心靈感到了些溫暖。故人江南來,還記當年否?趙恒開始明顯地恢複了些許的記憶,每當他和王欽若見麵時,就顯得格外的清醒、快樂。
這讓丁謂非常不安。
一旦王欽若再次得寵,隻要重新踏進了中書省政事堂的門坎,就絕對沒有隻當參知政事的可能,隻能是首相。那得怎麼辦呢,王欽若可不是寇準,更不是李迪,也是多年的老首長了,能幹出什麼來,丁謂當年都親眼目睹過。
況且形勢繼續惡劣,王欽若迅速恢複功力,在短時間內就重新成了為資政殿大學士,並且在薪水上享受了宰、執大臣們的待遇。更要命的是,他被安插到了太子的身邊,在東宮的兼職竟然是太子太保,比丁謂的太子少師還要高一級!
眼見得步步緊逼,丁謂的位子就要不保,但絕對想不到的是,真正的危機會在突然間出現,讓丁謂甚至劉娥都捽不及防。那是個很偶然的一天,丁謂和王欽若一起去見皇帝,一切正常,閑聊中的趙恒突然說:“愛卿,你為何不去政事堂理事?”
丁謂驟然緊張,就見身邊的王欽若平淡從容地躬身回答:“陛下,臣已不是宰相了,怎能到政事堂理事?”那好辦,趙恒就像話趕話一樣接住了話茬:“即日送卿入堂視事,來人,這就去辦!”
沒有準備、沒有討論、更不給任何爭議反對的時間,當場就有太監帶著王欽若趕赴政事堂,就這樣開業上班了!
旁觀的人都目瞪口呆,不管這是不是趙恒的又一次昏詔,但皇命就是皇命,他說出的話就是真理!當年曹利用、馮拯、王曾、晏殊、錢惟演等無論是寇係還是丁係的兩府高官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王欽若複辟成功,再次蒞臨政事堂,一點辦法都沒有。可隻有丁謂已經穩定了下來,他隻下達了兩個字的命令——擺酒。
為王欽若大人接風。
當天政事堂中觥交錯、笑語盈人,以王欽若的資曆和聖眷,這樣的待遇實在並不算太高。於是賓主盡歡,但是喝得差不多了,問題終究浮上了水麵。
王欽若的位置在哪裏?首相、還是次相?丁謂卻隻微微一笑,“奉聖旨,於政事堂款待王欽若。”僅此而已!
什麼?說皇上親口說的要王欽若回來“理事”的?很好,非常好,請問哪一次的宰相廢立不是由皇帝親口下令的?但之後是不是得有翰林學士寫詔書,再到大殿之上去召集百官當眾宣麻,然後才能正式生效呢?
這些王大人不懂?還是想讓王大宰相在以後的工作中名分不足?你們啊,可真是亂鬧……當天王欽若勉強吃完了這頓飯,重新一步步走出了宰相重點政事堂,他隻能對陪他來的太監說一句話:“請轉告陛下,沒有詔書,臣不能在這裏工作。”
說完,他的宰相夢就真的破碎了。因為一頓官麵文章的飯,是要吃很長時間的,足夠把消息透進後宮讓劉皇後知道了。然後詔書真的下來了,隻不過“宰相”改成了“使相”,王欽若被任命為山南東節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那裏本是丁謂當初被貶的地方,看來注定了要下放一位曾經的首相。
但是事情還沒完,王欽若是公元一○二一年一月六日,宋天禧四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到河南府上任的,到了第二年的冬天,他要求回京,理由是病了,得放長假休養。病了?丁謂第一直覺就是要出事,王欽若賊心不死!但卻攔不住,別說皇帝對他還舊情不忘,就是一般的官員,也沒有帶病工作,病死京外的道理。
那很好,讓他回來。隻是方式稍微變了一下。丁謂先是利用首相職權,把王欽若的請假條壓了好些天,然後悄悄地派人給王欽若帶去了個口信兒——皇上好幾次都談到了您,很盼望再見一麵。您不必等朝廷的批條下來,有病直接回京就是,皇上絕對不會見怪的。
王欽若很感動,回憶從前,他和皇帝是有這樣友誼的!那好吧,他聽從勸告,就這樣起程回京。但是進了開封城之後,直接麵對的就是麵色猙獰的丁謂。
“請問您回來幹什麼啊?鎮節一方啊,沒有命令就擅離職守,您太目無法紀了吧!什麼?我派人送去的口信兒?您要栽贓拜托有些誠意,證據在哪兒?!”
王欽若無言以對,沒想到一輩子打雁,臨老卻被雁啄瞎了眼。他被再次貶職,變成司農卿、分司南京,馬不停蹄地再次出京。離走前,他看著丁謂發出了由衷的感歎——你行,開封城就讓給你了,你無恥的樣子真的很有我當年的風采!
宋朝的味道
所謂“丁謂之奸”,到此可以稍告一段落,因為時間到了。公元一○二二年,宋天禧五年終於來臨。它的開端是那麼的美妙,讓所有人都覺得春天就在不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