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捉、奸一會兒嫖、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院子裏都是些什麼人呢。
江肆手腳冰涼,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睡成了一隻蝦的形狀,蜷縮在床鋪裏。
第二天一早,林望舒帶著施月到院門口等車。
施月拉著江肆的手,他本來不想來,但是她跑來他家,牽著他的手,帶他向前,說必須要江四哥哥送她離開。
小施月脾氣執拗得緊,說不鬆手就不鬆手,還真得拉著江肆到了院門口。
江肆情不自禁地回握住她,站定的時候小心翼翼地看兩個人緊握的手,有陽光落在上麵,很溫暖。
施月說:“四哥哥你照顧好自己,下個月我回來,給你帶烏溪的特產。”
江肆覺得無所謂,他勉強笑著看她:“你回來就行。”
他努力裝作正常的樣子,不想讓她察覺異樣,施月的世界裏沒有那麼多肮髒的東西。
施月點頭:“四哥哥,那你等我回來。”
江肆:“好。”
林望舒帶著施月上車。
施月笑著揮手告別,稚子的眼裏可以裝下一整片星河燦爛,江肆終於忍不住,輕輕地扯開她的上衣口袋,往裏放了兩顆糖果。
這是前些天她纏著要吃的,怕她蛀牙,江肆一直不肯給她買。
施月笑彎了眼。
汽車開始驅動,越駛越遠,江肆雙手揣兜,立於院門口,身後是大片大片枝幹遒勁的臘梅冬雪。
施月跪爬在座位上,探著身子向後看,不過兩三分鍾,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雨雪裏。
林望舒知道她舍不得江肆,安慰她:“月月乖,過段時間咱們就回來了。”
施月點頭,坐回座位上,但仍舊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江肆對施月的記憶,停留在99年冬至這一天,遠走的汽車,暖陽、冬雪。
施月這一走,一直到00年三月,始終沒有歸來。
後續有人來職工院,將她們娘倆的東西帶走,江肆攔在門口,死都不讓他們離開。
他拽著東西,打聽施月的去向,但沒人敢說。
江肆發瘋似的跟著車追。
02年五月,江肆十五歲。
死賴在職工院的江家終於散了。
江肆失蹤,江兵跳樓。
聽說是因為賭賬難平,被社會上的人逼的。
江兵在淮序當了一輩子的賭棍、窩囊廢,終於慘淡收場。
沒人知道,他一心求死的原因竟是因為看見了催債的人親手戳瞎江肆的眼,細如毫毛的銀針直接紮進眼眶,麵上當場鮮血橫流。
他在賭桌上欠人錢,被人追債追上門,可那群人儼然高估了江肆在江兵心裏的地位。
江兵親眼見到他們折磨江肆,擔心的不是自己離開之後他們會怎麼對待他兒子,而是生怕自己沒死,被他們折磨得生不如死。
十樓天台,他沒有一絲猶豫。
江兵死後,江肆徹底沒了利用價值。
賀興邦讓人打了江肆一頓,準備扔他去野山自生自滅,那一代,狼狗比人還多。
奄奄一息間,江肆說:“放過我,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賀興邦笑了,想他縱橫淮序多少年,誰見他不得乖乖低頭,他還需要這小屁孩給自己做事?
賀興邦諷刺地看著地上苟且的男孩,江肆明顯出氣多進氣少,看樣子活不過今晚。
他嗬了一聲,實話實說:“為我做事的人有很多,你——還沒那個資格。”
江肆努力睜開眼睛,被刺過的那隻眼裏聚滿了血珠,有血源源不斷地往外冒,像他落下的血淚。
“江兵欠你兩萬,他死了,我也死了,你的兩萬就徹底沒了。”
他咬緊牙齒,從地上爬起來,認真地看著賀興邦:“我留下來,是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