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言|情|小|說二臭越罵越來勁,索性信口將自己和栓娃媽在麥地胡日鬼的事情也抖落出來。抖落之後,尤不過癮,竟說栓娃是他的種子。眾人說不是,二臭堅持說是,並要眾人細想,栓娃說話走路,是不是有些像他?嗨,確實有些像。正要笑,卻不料對麵的槐樹底下,婆娘窩裏,殺出一個人來。眾人回頭一看,是栓娃媽。檢娃媽手拿鞋底,指捏鋼針,朝這廂罵道:“你日誰氏——把你的毬眉眼不看看——你日誰誰叫你日——你毬上比人多長了一把胡子怎的——我兒踏你的牌子——總歸有個原因——大隊上不指示他——他平白無故踏你的牌子——恁是瘋了——你黑毬上擦粉——人家不知自家不知——光棍打不下去看咋弄哩——卻說麥地裏日人是咋哩嘛——真是屁絆得栽跤哩——你閑得沒事——澇池洗炭去——撒泡尿照照你自家——看看你——啥人嘛——……”
這婆娘一時罵得唾沫星子亂濺。二臭隻得低頭忍下,嘿嘿一笑,悄聲對了句,“把你的賣去!”蹲下身,搔著光葫蘆頭,不再言聲。論說他也明白,縣上來人剛才給他打過招呼。縣上來人不發話,鄉裏鄉親,誰沒毬事幹了,摘他的牌子?他隻是這口氣沒處出去,借住栓娃,發泄發泄罷了。
說起這龐二臭,也非等閑之輩。別看目下他窮痞爛杆子光棍一條,為人處世卻古經甚多。新中國成立前,他參加過渭北遊擊隊,給支隊長牛三保當過保鏢,槍林彈雨闖了過來。如果不是沒有文化和喜歡嫖窯子這兩條不值錢處,混到今日,起碼也是公社一級的幹部。這兩條即就少上一條,咋說也得給上一碗官飯,用不著黑水汗流,挑著剃頭擔子滿世界轉悠。一年春節,二臭掛出一副對聯。上聯:剃你頭修他麵家傳手藝;下聯:鑽東窪走西川逢市開張;眉批是:四海為家。二臭自以為編得順口,手舞足蹈地向人講解。大年初一,滿村老小有立在門外欣賞對聯的習俗。不知何人卻對二臭的對聯另作解釋。“什麼叫四海為家啊?”眾人一想,皆掩口而笑。此話不說則可,說來倒是暗譏他二臭的德行。
卻說是臨近解放的一年秋天,縣長三姨太去姑姑庵拜佛求子,因大雨攔阻,借村裏的一片瓦舍過夜。侍衛和轎夫都被村保長根娃拉到村公所裏喝酒去了,單留下三姨太一人,住在二臭家隔壁的廈房歇息。也合該那三姨太出事。到了半夜,剛說睡實,忽然一陣突如其來的奇怪聲響,把三姨太從夢中驚醒。三姨太嚇得心驚肉跳。沒有隻身獨居過的女人,單是不曉得其中的恐懼。坐起來,那聲音自動消匿;但睡下,那聲音乍然又起。如此三番五次。三姨太是那極其信奉神鬼之人。窗外頭風聲雨聲,加之又在這荒郊野村生疏之地,更增添十二分的懼怕。正在萬般無奈之時,聽得窗外頭有人咳嗽。三姨太恰似遇著救星,連忙呼天搶地地喊叫。窗外人說:“太太你是咋,是要水喝得是?”三姨太借坡下驢,連忙應是。披衣下炕,抽了門閂,等那人端水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