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現的僧人一襲白色僧衣,形羸骨瘦,氣質純然,嘴角的笑意微微,隻是看著,便讓人忍不住心生好感,卻又不敢接近,唯恐褻瀆。
尤其引人注意的,是那雙眼睛。
明亮清澈,如晨星一般,仿若新生孩童,幹淨到令人不由自慚形穢。
太元宗師兄的冷笑繃不下去了,化為一臉震愕,脫口而出:“曇、曇鳶大師……”
外麵這群修士沒親眼見過佛子,聽他確認了這名僧人的身份,頓時一片嘩然。
還真給楚照流喊出來了?!
楚照流要笑不笑的:“誰讓想見你一麵太難呢。”
這話裏有幾分譏諷,卻不是朝著曇鳶去的。
他涉世極淺,對人情世故一片空白,茫然不解地認真回答:“你要見我,直接去佛宗就是了,何難之有。”
眾人:“……”
這可是佛子。
被佛宗寶貝得不行,揣在宗門內幾百年,就等著他飛升的佛子。
這倆人居然這麼熟稔?
大夥兒正傻愣愣地望著與佛子談笑自若的楚照流,入口處便響起道威嚴的聲音:“怎麼回事,何人敢在此喧嘩?”
兩個懵住的太元宗弟子回神,斂容行禮:“賈師叔!”
賈師叔沉著臉走出來,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個形貌頗為俊雅,戴著綸巾的高大儒生。
外麵一片混亂,他卻一眼就望見了人群裏的楚照流——那副姿容實在太顯眼,矯矯不群,難以忽略。
儒生的眉頭微不可查一皺。
兩個太元宗弟子見到他,連忙行禮:“楚家主好。”
楚照流恍若未聞,半點眼風也沒掃過去。
一直靜默不言的謝酩抬起眉梢,淡淡掃了眼楚荊遲。
楚照流的雙親失蹤後,家主之位便落在了楚照流父親的大哥頭上。
楚照流的父親楚清渠,也是位赫赫有名的天才人物,相比之下,作為大哥的楚荊遲資質平庸,被弟弟的光芒掩蓋,黯淡失色,家主之位也略過他,直接傳給了弟弟。
即使對楚家不了解,謝酩也猜得出來,這位現任的楚家家主,與楚照流不是什麼親厚的關係。
楚照流說,他靈脈寸斷那會兒,身邊的大戲很精彩。
那這位大伯,又是否在那場大戲裏,扮演過什麼角色?
楚荊遲原本在朝著楚照流走去,腳步突然一頓。
一股毛骨悚然的危機感竄上心頭,他驚疑不定地掃視周遭,心頭疑惑。
這是哪兒來的視線,隻是一瞥……就讓他脊背發寒。
他遲疑不前,賈長老卻恍若未覺。
有人突然在道場外高喝佛子的法號,無禮至極,作為主場的太元宗也頗感被下了麵子,賈長老一眼看到曇鳶,拱手道:“曇鳶大師,你怎麼親自出來了,實在抱歉,請回道場內安坐,這裏我會……”
眼角餘光掃到楚照流,他謙遜的話音一滯,嘴角浮現出冷笑:“我還當是誰,原來是你。”
楚照流無聊得直扇扇子,聽他夾槍帶棒的,有些納悶,真情實感地發問:“閣下哪位,我們認識?”
賈長老的臉一下青了。
那股視線稍縱即逝,楚荊遲心裏再多疑,也隻能暗中提起防備,背著手踱步過來,不疾不徐道:“賢侄可能忘了,你十三歲剛突破金丹之時,曾在煉武台上擊敗賈長老,隻用了三招,實乃一段佳話。”
周圍:“……”
這嘴也太損了!
腹誹完,再注意到他話中內容,眾人頓時齊齊倒嘶涼氣。
直至此時,他們才想起,這個麵色蒼白柔弱的廢物美人,在靈脈寸斷、淪為笑柄前,是踩在所有所謂“天才”頭上的人。
這位賈長老,也是被踩得很慘的一個。
賈長老的臉又青又黑,隱約泛著點紅,非常五彩斑斕。
楚照流略微回憶了一下,他那時候輕狂得很,手下敗將太多,還是沒什麼印象,便將此人拋到腦後,掛上絲虛偽的笑:“哎?我才注意到,楚家主也在這兒啊,別來無恙。”
楚荊遲也笑了笑:“托你的福,很好。賢侄是來天清山聽禪會嗎,這幾個小弟子不長眼,也敢攔你,隨我進來吧。”
楚照流笑得燦爛:“不了不了,那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的地方,我站外邊就行。”
賈長老剛被楚荊遲輕描淡寫地掀了丟人老底,但楚荊遲他又不好開罪,隻能捏著鼻子認了,將羞惱發散向楚照流,聞言眼裏流露過一絲快意鄙夷,冷嘲熱諷:“沒想到楚大公子還有這等自知之明,彼時是彼時,此時是此時,能清楚自己的身份,幸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