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破裂的瞬間,耳邊仿佛真的有“哢”的清脆一聲。
繁榮的東夏國在眼前如琉璃般破碎,被幻境遮掩的陰森頹敗之像暴露出來。
天空陰沉得近乎發紅,四麵都是怨氣凝結的愁雲慘霧,萬鬼啼哭之聲轟然迎麵而來,伴隨著經久未消的火焰灼燒氣息。
出來的瞬間,楚照流腦子裏便“嗡”一聲響,眼前一陣發黑。
這還不如待在惑妖的幻境裏呢,好歹山清水秀,氣候宜人。
他緩了緩,定睛一看,黑霧中躲著重重鬼影,貪婪又不甘地望著兩人,卻沒有立刻撲過來齧咬啃噬。
楚照流摸了摸手腕上溫潤的念珠,鬆了口氣:“幸好從曇鳶那兒討來了兩串佛珠。”
兩串佛珠散發著淡淡金光,像暗夜裏的一秉燭火,不多不少,正好能破開怨氣,護得兩人周全。
謝酩抬抬眼皮,沒有提醒他那叫訛不叫討:“曇鳶呢?”
楚照流頓了頓,想起方才在城樓上見到的那一幕,聲音低下來:“四百年前,曇鳶在故國與佛宗的拉扯中,應當是誕生了心魔。”
而現在,曇鳶已經被不承認“佛子曇鳶”身份的“太子殷和光”控製了。
這個狀態下的曇鳶,究竟是敵是友,還未可知。
楚照流忍不住自言自語:“曇鳶當真是我靈機一動請來的麼?”
他和謝酩同時出事,結伴來到夙陽一探究竟,剛好複活的惑妖躲進了怨氣叢生的東夏國舊都,又恰逢曇鳶出關,他看到消息,正好在離此地不遠的天清山。
進入舊都後,惑妖格外針對曇鳶,導致他被封印多年的記憶重現,心魔複生。
一兩件巧合也就算了,這麼多的剛好,可就不是巧合了。
冥冥中,有人在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巧妙而無聲地推導著這一切發生。
楚照流琢磨了下,舔了舔唇角,笑了:“有點意思。”
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謝酩一臉淡然地抱著他在朝前走,頓時悚然一驚,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劍尊大人!謝宗主!您老不嫌沉麼,我這雙腿還能再走幾百年,放我下來吧!”
謝酩不鹹不淡掃他一眼,依言放手。
楚照流攏了攏領口,身殘誌堅地搖搖扇子,努力找話題排遣尷尬:“你的靈力恢複了沒?”
謝酩坦然搖頭。
楚照流唏噓:“那等念珠上沾染的佛光一滅,咱倆就要變口糧了。”
此地怨氣過於濃重,念珠上的佛息正隨著時間流逝,點滴泯滅。
周圍的冤魂太久沒見過新鮮血肉,摩拳擦掌地準備好了動手大快朵頤。
謝酩瞥他一眼:“要變你自己變。”
說著,折身便直直朝著一處走去,袍袖如雪般翻飛著,上麵灑了點點殷紅,跟落入雪地的臘梅似的,異常紮眼。
楚照流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那是他的血。
……謝酩居然忍住了沒捅死他!
要知道謝酩這個人,雖然手上沾的血不少,但卻極度厭惡別人的血沾自己身上,厭惡到能當場把衣服脫下來碎屍萬段,再跳進水裏洗十遍澡的程度。
十七八歲時,倆人曾接師門任務下山除妖,營救幾個村民,有隻不長眼的妖蹭了一身血汙在謝酩身上,頓時那個場景……
幾個村民是燒香拜佛把倆人送走的。
楚照流深感自己在鬼門關轉了一圈,滴溜溜跑過去跟上,假裝沒注意到那串血跡:“要上哪兒去啊謝宗主?”
謝酩腳步未停:“尋至聖至純之物。”
進城之後,曇鳶提到過,城內有個至純至聖之物,與圈著舊都的大陣相輔相成,壓製著怨氣,否則單憑一個大陣,不可能壓住這裏幾百年。
既然靈力還未恢複,目前發瘋狀態的曇鳶又追著惑妖,他們倆就得趁著念珠失效之前找到那東西,否則在這地方多待一瞬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