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珣誇道:“筋實柔韌,紅色純正亮麗,正適合你。”
瑤章得意了,細細撫摸鞭子紋理:“我可央求了好久,今日母後才終於鬆口予我,我允你摸摸看,你是除了我以外第二個碰的。”
後麵的話他已經沒聽到了,眼底微微一轉,在一眾綢服環佩中,不期然見到一抹瘦弱的身影,安靜地坐在角落,淹沒在簇擁的奴仆中。他麵目板正端肅,身體坐得筆直,就算如此,也不像是來看比試的,反而像被人拉出來看笑話的。
溫珣瞥了一眼後再也沒往那處看,手敷衍地碰碰鞭子上磨人皮的倒刺便鬆開,目視前方。
此刻場上已經換了十個人,考試官一聲令下,一眾人齊齊放箭。
“第一環。”
“第一環。”
……
十人中有九人成績上等。
場上的試員轉身,麵向皇帝行禮,明德帝眼睛微眯,似有不確定,喚了一聲:“王滿?”
人群中有一人愕然抬頭,那人身長八尺,龍章鳳目,體態俊朗,在一眾虎背熊腰的粗莽壯漢裏顯得尤為刺眼。
那人麵色激動,幾欲落淚,“臣……小的王滿,參見陛下,願陛下福樂安康,長壽無極。”
“你走過來些。”明德帝見到這張熟悉的臉,心中感慨不已,“哪能想到,還能在這裏見到你。”
“小的曾在陛下麵前立過誓,小的是陛下的狗,指哪往哪走,隻要還能喘一口氣,就要供陛下驅使,鞠躬盡瘁,死不足惜!”說到後麵,王滿的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仿佛在用自己的生命在呐喊。
溫珣眼裏泛起一絲冷光。
福公公把熱騰的醒酒湯端過來,溫珣道謝接過。
明德帝一手撐在扶手上,眼神放空,“那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吧。”
“正是。”王滿以袖按眼角,“那時候二皇子才剛出生,陛下登基之初,群狼環飼,小的身為騎都尉,日夜難眠,守在陛下的宮外,生怕有個閃失。”
“當初那件事,也不該怪你。”明德帝現在想起來,頓覺對他有愧,“你也是無辜受累。”
“小的賤命一條,無甚無辜之說,隻要陛下肯,小的還為陛下賣命。”
“盡愛說這些渾話。”明德帝笑了,又問:“身體可還康健?”
“陛下聖光庇佑,小的如今一頓還能吃三碗飯,身板硬的很,□□能以一挑十。”王滿拍著胸脯,咧嘴笑道。
“還跟當年一樣。”明德帝指著他,慨然道,“當初王都尉就是武狀元出身,如今定也不遑當年,依朕看……”
“咳咳咳咳……”
一碗醒酒湯灑了大半在手上,溫珣咳紅了一張臉,看到眾人都往他這邊看,麵色窘迫,解釋道:“喝太急了。”又斷續咳了好幾聲。
明德帝見他大著舌頭說話,心思頓時放在他身上,“伸出舌頭瞧瞧,可有燙著。”
溫珣不好意思道:“有一點。”
福公公趕緊告饒,“都怪奴婢沒注意。”
還沒彎下腰,人已經被一雙溫潤的手扶著,溫珣安慰道:“怎能怪福公公,都是我心急,酒喝得頭疼的緊,方想快些解酒。”
福公公見著那張討喜俊秀的臉,心裏泛起暖意,臉上的眉頭也鬆了。
“頭還疼?”瑤章公主憂心道,拿出帕子給他擦幹淨手,又要幫他揉按太陽穴,“可要讓太醫瞧瞧?”
“不必如此麻煩。”溫珣避開手,體貼道,“陛下繼續比試吧,外頭的人都等的心焦了,一點小傷而已,堂堂男兒,有甚要緊。”
明德帝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外麵,對王滿笑道:“你且先去,待奪得頭籌,朕在中府為你設宴。”
王滿跪拜稱是,起身時,眼角有意無意地掃過皇帝身旁的少年,隻見他正和瑤章公主親昵地說話,臉上笑容清淺。
比試繼續。
射長垛結束,下一場是騎射比試,難度增加,礙於座下馬匹的顛簸,每個人的發揮開始變得優劣不同。溫珣看了不到一刻,就兩眼犯困,慵懶地打了個嗬欠,眼泛淚花,歪靠在明德帝的扶手邊。
另一側,瑤章還在興奮地說著,見她轉頭,他立馬把到嘴邊的嗬欠收回去,溫和笑道:“可有看上眼之人?”
瑤章搖頭,“一個個虎頭虎腦,單有一身蠻力,若我看,這些人都不是當將領的料。”
溫珣捏捏她的鼻子,“你的眼裏帶著刺呢。”
馬槍比試開始,將台上擺著四個木頭假人,組成一個簡單的陣法,每個假人頭上貼著一方木牌,試員騎著馬進入場內,手持□□,或挑或刺,或砸或劈。衝鋒過後,若有三到四個假人頭上的木牌落地,則為上等,兩個為中等,一個為下等。條件就是假人不能倒下,否則扣分。
三十人按照自己的序牒依次上台,過了三五個人,溫珣眼神一亮,坐直身子,對瑤章道:“我發現一樁有意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