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嘛,不太好說……”“沒說過什麼?”“沒有啊……”
還算好,久木剛剛放了點心,忽然凜子淡淡地說道:“說不定,他已經知道了。”“可是,他並沒有盤問你呀。”“不是不問,隻是不想知道而已……”
驟然間,一陣強風從海麵刮過來,最後那個“吧”字拖著尾音隨風飄去。
久木的思緒也追蹤著風向而去。
不想知道也就意味著害怕知道吧?即使意識到妻子可能和別人偷情,也不願意正視這一現實。難道說凜子的丈夫是覺得與其貿然知道,不如不知為好嗎?
久木的腦海裏浮現出一位高個頭、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形象。無論從地位還是從外表上看,他都是無可挑剔的,甚至可以說是個令人羨慕的男人。
可是,他卻默默地忍受著對妻子不軌的懷疑。
果真這樣的話,到底是因為丈夫太愛妻子,才不加盤問呢,還是故意裝不知道,冷眼旁觀妻子的不忠呢?想到這兒,久木醉醺醺的腦袋一下子清醒了,這對奇怪的夫妻使久木琢磨不透。
“你覺得我們特別怪吧……”
聽凜子這麼說,久木剛要點頭,轉念一想,如果說已不再相愛的夫妻很怪的話,那麼,這樣的夫妻現實中不是太多了嗎?“不是你們奇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夫妻啊。”“真是這樣嗎……”“其他夫妻也好不到哪兒去,隻不過裝得若無其事罷了。”“要是裝不出來該怎麼辦呢?”
房間裏射出的光線照在凜子仰望夜空的側臉上,久木注視著她側臉上的光澤,發現自己正麵臨一個新的課題。
凜子問的其實是自己和丈夫不能再裝模作樣下去的話該怎麼辦。那麼,她的意思究竟是說他們現在已到了無法彌合的程度呢,還是說早晚會麵對這種事態呢?不管是什麼,她無疑是在期待久木的回答。“那,他還跟你……”
不知什麼緣故,現在這個時候,久木覺得稱呼凜子的丈夫為“你丈夫”
很別扭,他隻想以第三人稱相稱,不涉及那種關係。“他還跟你同房嗎?”
話一說出口,久木意識到這才是自己最想知道的。
凜子沉默了片刻,朝著夜空說了句:“不了……”“什麼都不做?”
“是我老拒絕他。”“那他也能忍受?”“不知道他能不能忍受,反正這種事是沒法強求的。”
就像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凜子的側臉上呈現出絲毫不願妥協的、女人特有的潔癖和倔強。
戀情早晚要到達一個頂點。
從相識到相互愛慕,再發展到難以克製而結合,這一過程是那麼一帆風順,戀人們自己往往無所察覺,烈火般燃燒的戀情使他們忘卻了這世間的種種不如意。然而,就在情愛逐步升級達到頂峰的一瞬間,他們突然發現前方出現了一條峽穀,便往往駐足不前了。當兩人沉浸在快樂之中,以為這就是愛的伊甸園時,才意識到前麵是荊棘叢生的荒野,於是變得緊張起來了。
現在,久木和凜子經過了順風滿帆的時期,走到了一個頂點,能否越過這個關卡,就取決於他們的愛情了。
他們一般每月約會幾次,有時,兩人商定好時間出去旅遊幾天。要是能滿足於這種程度的約會,就沒有必要越過峽穀了。可是他們對現狀都感到不滿足,雙方都想更頻繁地見麵,更真切地感受到對方的存在。為了達到這個程度,就要準備冒風險,鼓起勇氣,再向前跨出一步,越過深穀。
所謂勇氣,即雙方都采取不顧自己家庭的膽大妄為的行動。隻要具有堅定的意誌,兩人就可以更為自由而酣暢地充分享有屬於他們自己的時間了。
不言而喻,為此將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凜子和久木將會引起各自配偶的懷疑,從而發生爭吵,很可能最終導致家庭的崩潰。因此,如何才能做到既能滿足兩人的願望,又能兼顧家庭,是眼下最大的問題。
如果現在凜子的家庭如她所說的那樣,已到了崩潰的邊緣,妻子不接納丈夫,沒有性關係的話,做夫妻的意義又何在呢?當然在這一點上,久木和妻子也是一樣。從這個角度來看,可以說久木的家庭也已經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