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兩人宛如野獸在交合。
然而這令人羞恥的猥褻姿勢,才是人類生存在這個世界以前的,從動物時期就傳承下來的,原始的也是最自然、最能誘發快感的姿勢。
回歸本來的野性,任何惶惑、羞恥、怯懦都是不必要的。
什麼文明、教養,什麼道德、倫理,自人類誕生以來,每一個毛孔所滲透的一切虛飾、偽裝都被統統拋到了九霄雲外,他們完全回歸了自然的本能,像雌雄動物般拚命動作,終於在聲嘶力竭般的吟喚聲中結束了一切。
瘋狂之後是異常的靜寂,他們重疊在一起,紋絲不動,仿佛已經僵死了一樣。
這死一般的沉寂,昭示了籠罩在愛的極致下的死亡的陰影。
兩人就這樣一動不動地沉浸在死一般的靜謐中。一會兒,男人先抬起了癱軟的身體,接著女人也漸漸蘇醒了過來。
男人一旦釋放後便很快可以恢複,女人則不同,還沉浸在綿長的餘韻裏,蘇醒得很慢,好久她還趴在床上沒起來。
凜子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
這從她進了浴室後久久地待在裏麵不出來便可察覺。
五分鍾,十分鍾,直到十幾分鍾後,門無聲地開了,凜子終於出來了。
她垂著眼簾,臉色蒼白,一副懊悔至極的神情,但和服領口和腰帶已整理如初,發型也一絲不亂,儼然一位身著喪服的端莊婦人。
凜子麵無表情,默默走到沙發前,拿起疊放在那裏的外套。
見凜子這副神態,自己再不開口,她就會這樣回去了,久木慌忙問道:
“你要回去?”
凜子聲音似有似無,從她微微點頭的動作可猜到她是要走。
由於自己的強迫使得凜子這麼後悔,久木真不知該怎麼向她道歉才好。
兩人麵對麵站在門口,久木低下頭說:“我很抱歉,可是……”
一度像野獸一樣瘋狂的男人,恢複了理智之後,為自己的寡廉鮮恥而震驚、駭然。“都是我不好,可是……”久木喘了口氣,“實在太想要你了。”
這是發自肺腑的毫無矯飾的表白,可凜子聽了,緩緩搖了搖頭,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不,是我的錯。”“不是你的錯。”“今晚做這種事,我要遭到報應的。”“要是那樣的話……”
久木緊緊抱住凜子,喃喃道:“要遭報應,咱們一起承受。”
既然愛是雙方的,那麼女人的罪孽也就是男人的罪孽。
可是凜子並沒有被這甜言蜜語所動,仿佛什麼也沒有聽見似的,律己似的又一次正了正衣襟,神情木然地打開了房門。
久木想再吻她一下,她卻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凜子一直沒有回頭,也許是想要與不堪回首的羞恥行為訣別吧。
忽然,久木的手指觸到了一個別針樣的東西,拿起來一瞧是凜子的發卡。
對了,剛才凜子半跪半臥在床上時,她頭部的位置就在這兒。
剛才那鮮明的一幕又浮現在久木眼前,屋子裏非常靜,隻有失落的發卡留下了縱情歡愛的痕跡。
久木一手握著發卡,想象著凜子到家後會怎麼向大家做解釋。
現在也許到家了吧?凜子會找什麼借口來解釋呢?
在這兒待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加上路上的時間大約需要一個半小時。
別人一定會猜想這段時間她的去向。
服飾和發型都整整齊齊的,應該不會引起懷疑,也可能有的女人會多想的。
再怎麼想也沒有人能想象到他們會在守靈之夜,以那樣的體位結合吧。
關鍵在於凜子如何表現。
由於罪孽意識作怪,會使凜子不自覺地有所流露,引起別人的懷疑,但願她能裝作若無其事。久木一想到她臨走時那木然的表情,就坐立不安起來。“不會出什麼事吧……”
久木惦念著凜子,內心湧起了對她的滿腔愛憐,他情不自禁地把發卡貼到了嘴唇上。
1《徒然草》:日本南北朝時代(1332~1392)的文學經典。和《枕草子》並稱日本隨筆文學的雙璧,代表著日本古代隨筆的最高成就。著者兼好法師(1282~1350)本姓卜部,屬於京都之吉田,故統稱吉田兼好。初事後宇多院上皇,為左兵衛尉,1324年上皇崩後在修學院出家,後行腳各處,死於伊賀,年68歲。
2二·二六事件:指昭和十一年(1936年)2月26日,在日本發生的1483名陸軍青年軍官反叛的事件,是一次有皇道派軍人發動的未遂軍事政變。政變失敗替以東條英機為首的統治派清理敵對的皇道派陸軍軍人政治勢力提供了機會,方便了統治派將日本推向軍國主義和對外全麵侵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