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主人叫張丙誌,見我表情輕鬆下來,他一顆心也是落到了肚子裏,不禁朝我豎了個大拇指,“這一手摸腹辨胎,一看就得了康師傅的真傳,硬是了得,十裏八鄉也就康師傅有這好手藝,旁人屬實不行。”
我抹了抹腦門兒上的汗,一邊給母''豬喂豆餅水蓄力,一邊謙虛:“哪裏哪裏,我爹常說強中自有強中手,我這才哪到哪。還是您家這老母''豬照顧人,瞅這樣兒能生得挺快。”
可惜我猜中開頭,沒猜中結尾,這老母''豬生了十一個豬羔子半點兒沒錯,可等最後一個豬羔子吃上奶,張丙誌家的老掛鍾剛好鐺鐺鐺地敲了十下。
竟然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豬圈裏臨時拉了電線,點著明晃晃的大燈泡,照得滿屋子昏黃。張丙誌點好了工錢裝進一個牛皮紙信封裏遞給我,麵帶憂色。
“外頭下著牛毛雨呢,土道怕是不好走,不然在咱家住一晚上吧,你嬸子燒了炕,暖和,被褥啥的也是現成兒的。”
“不成不成,我爹病著,他自己在家,我還有點不放心。”
“那不然我套車送送小師傅吧。”
“拉倒吧,怪麻煩的,這老母''豬剛下了崽子,得整夜看著,不然翻身啥的容易壓著豬羔子,可半點不能離開人。給我拿把傘就行,溜溜達達的也就回去了。”
我跟他要了把傘,收拾好出診用的木頭箱子,跟他說好改日來給他送傘,就出門往家走。
張丙誌打著手電筒,硬是送了我幾百米,看著我出了村,上了大田的土道,才一步三回頭地趕回去照顧老母''豬。
我自己打著傘,胳肢窩裏夾著手電筒,踩著滿地泥濘,深一腳淺一腳地埋頭往家走,牛毛細雨在雨傘上沙沙作響,顯得周圍的黑夜靜得嚇人。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好像看見前頭土路當中立著個什麼東西。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誰放在路中間的石頭,正要上去踢開,可走了幾步,隔著濛濛的雨水眯眼看去,才發現那東西竟然有一雙綠瑩瑩的眼,被手電筒的光一晃,活似小人書上畫的寶石珠子。
竟是一隻皮毛油亮,體型肥碩,像人似地蹲踞在路中央的黃皮子。
這可給我嚇了一跳。
老話兒說動物攔路必有緣由,這黃皮子下雨天擋在路中間,一雙小眼睛眨巴眨巴地盯著我,說沒事兒誰能信?
大半夜的,陰雨綿綿,我和這隻黃皮子大眼瞪小眼,竟然就這麼僵持在了荒無人煙的大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