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來意看似漫不經心,但方才那接二連三拋出來的話倒是顯得格外別有用心,就好像是特地跑來同他通告一番京都關於他和謝偷白的流言以及謝偷白病重之事的一樣。
一旁的俞千樓見他神色半天未動,有些猶豫地開口道:“流言之事已經起了有兩日,似乎是因為宮宴那晚有人瞧見將軍同我家大人一同出了宮門——”
“他早在前幾日便猜到自己會一病不起,猜到我今日差辦塞北糧草一事,所以提前便同你吩咐好了事悉?”魏酃打斷他道。
俞千樓道:“大人隻是一早就囑咐了我——”
“他病重是因為那日攬月湖之事?我此前一直想不通他為何要無緣無故地當著我的麵墜湖,甚至拿他這個人陰晴不定的瘋子性格去斷定這件事就是一個巧合,但方才,我忽然想明白了,”
他看著俞千樓,又道:“縱身跳進攬月湖是他一早就打算好了的,那晚筵席之上他也是故意叫我瞧見他離席,為的就是將我引去攬月亭,他算好了我前腳離開的距離,所以帶著賭我聽到聲響一定會救他的底氣跳進了湖裏,之後的那些話他是在拋出我同他立場的誘餌,是為了能叫宮門前我二人並肩出來的場景出現,”他眯了眯眼睛,又接著道:
“雖我未曾聽到這些流言,也未聽過什麼戲折子,但這些並不難猜。”
俞千樓解釋道:“將軍誤會了,這些傳言並非是我家大人放出去的。”
“確實不是他放出去的,他隻不過是借了別人的手添加了更多的版本罷了,我倒想問問,他特地作出這些模棱兩可的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麼?”
俞千樓真的很佩服魏酃的這一連串的分析能力,話說他作為一個一年四季一日三餐都跟在謝偷白這個狐狸跟前的人,他都沒看出來這些事情串聯起來有個故意為之——
但是不可否認這魏將軍分析的著實又很有道理。
“我家大人的心思屬下也從來都堪不透,”他為難道:“不過……上回宮門初見對峙,您走後我家大人倒是同我多說了一兩句。”他看向魏酃。
“什麼?”魏酃自然沒打算信這主仆兩人能從嘴裏吐出什麼真話,隻不過聽一聽他到底想說什麼也沒有什麼損失。
俞千樓別扭地歪了歪脖子,看樣子還有些難以啟齒,“我問大人是否是對將軍您一見如故,但我家大人矢口否認了。”
魏酃聽到這句莫名心裏咯噔一聲,有些說不出的悶塞。
俞千樓接著又說道:“我本以為確實如此的,但緊接著我家大人又跟了一句,說的是…”
不管怎麼說俞千樓還是覺得這話在這當事人麵前說有些難以啟齒,不過他前前後後瞧了幾日他家那難伺候的主對待這魏將軍的態度,總覺得那狐狸似乎莫名親近縱容這魏將軍。
雖說不出來什麼感覺,但總歸不是謝偷白拒之千裏的敵人。
或許真如他所說的——“不是一見如故,是一見傾心。”他道。
魏酃胸膛裏倏而被一根針紮了一樣,有些疼,而且酸的比方才狠。
他不知曉他這是怎麼了,不過倒是又想起來他二人正式在玄武宮門初見時那幾句——“謂我心神亂,漾我心春水…”還有那晚在攬月湖前看到的謝偷白單薄無比的身影…
魏酃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是有些瘋傻,莫名其妙的他多了許多莫名其妙的情緒,這叫他心下有些煩躁。
但他不可能直接承認,便隨意轉向了一邊,道:“時候不早了,先去一會那梅珮之…”他頓了頓,斂下眸子又接了句:“你家大人如何了?”
俞千樓看了看他,回道:“開藥方的大夫昨日趕到了京都,大人今日便好多了。”
“不是京都的宮醫?”魏酃問。
俞千樓搖了搖頭:“是之前就一直負責大人傷病的大夫,開的藥方對大人體質十分管用。”
至於從哪裏趕到京都來,為何如今才急著趕到京都來他並沒有細說。
魏酃也知曉這其中的深淺,便並沒有繼續往下問,隻是微點了點下巴,道:“如若今日事情辦的順利,便登門叨擾了。”
俞千樓沒即及時領會他的意思:“叨擾?”
“你家大人替我想的周到,親自登門探病也理所當然。”
俞千樓點了點頭,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對。
——
“懷澈,闕都恐怕不日就會淪陷,你現下帶好這些銀兩,趕緊逃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