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院子裏有人腳步匆匆。
謝偷白才聽見叫喚,便不自覺把傷了的右手給往桌子下頭藏了藏,離了魏酃的手心,他又換了隻手給他在桌子底下牽著。
“魏將軍也在啊,”俞千樓跨進房門,小跑奔到謝偷白傍邊規矩站著,問道:“您怎麼又瘦了,病可好些了?”
謝偷白略微嫌棄道:“你呢,可洗了澡換了幹淨衣服,大人我見不得灰,你莫往我身上蹭。”
千樓撇了撇嘴:“屬下一回府便跑來看大人您了,哪裏顧得上沐浴換衣。”
謝偷白咧了咧身子:“你這是撒的哪門子嬌氣,大人我可好不容易清淨幾日。”
千樓悵然若失:“屬下哪裏撒了嬌氣,不過就是……罷了,您又該嫌屬下煩了。”
謝偷白笑了笑:“知曉就好,就你一個人回來?”
俞千樓擺了擺頭:“三皇子殿下,還有何掌櫃都回來了,言大夫在前院接客呢。”
謝偷白微點下巴,又問:“路上可還順利?”
俞千樓:“順利,三殿下路上還撿到個姑娘。”
“姑娘?”謝偷白挑了挑眉,看了魏酃一眼。
俞千樓道:“半路上叫我們遇見,是從滄州過來逃荒的,三殿原本是給了她銀子,後來又怕這姑娘一副水靈模樣遭了歹人迫害、便叫我們帶上她一起趕路,到了京都才放下。”
謝偷白:“條條大路寬的馬車行過都覺著空曠了,偏是叫他遇上個姑娘,怎麼,沒撿著銀子?”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出言無狀,隻管往人麵子上杵。
“怎麼可能還撿到銀子,西邊跑過來逃荒的人占了大數,要能撿著早撿著了。”俞千樓給自己倒了杯茶潤了潤嗓子。
謝偷白道:“成西支州的人跑來成安逃荒?”
俞千樓灌了口茶道:“聽那姑娘說,是西邊秋旱河湖都幹完了,州城沒有水源才逃到的這邊。”
謝偷白鬆開魏酃的手,拂袖起身,“路上沒瞧見朝廷派遣去的官差麼?”
俞千樓跟著他站起身,擺了擺頭:“沒有。”
謝偷白笑,側首衝魏酃道:“思淵,連老天爺都想這天下姓魏,你卻急著往旁人身上推。”
魏酃:“成西州城定然因水源稀缺有了動亂,反觀朝廷置若罔聞之態,恐怕支州百姓起義一事避不可免。”
俞千樓未曾聽明白他二人一來二去,撓了撓頭問道:“怎麼就要打仗了?連水都沒得喝,這也能打起來?”
謝偷白笑而不答,衝他道:“先去前院。”
……
前院這會兒熱鬧的不得了——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前院之中,隻見蕭成玉站定,敲著手中折扇,脫口而出《衛風》裏頭幾句美辭。
言子苓盯了他片刻,瞧是個人模狗樣的,做出來的事情卻令人費解,便扭頭衝何田田問道:“芙蕖,你可知他為何忽然背詩?”
何田田還未答,便又聞蕭成玉展開折扇,拍了拍鼻尖,繼續對著言子苓吟道:“柳如眉,雲似發,鮫綃霧縠籠香雪,美哉,美哉!”
言子苓無言以對,“你這是上哪兒拐了個教書先生來?”
何田田睨了他一眼,略帶嫌棄道:“這是成安三皇子殿下。”
言子苓眉眼一垮,頓然不悅,之前有謝偷白因朝中算計進退維穀,今日又有謝偷白因東宮受禍生死遭險,他對著宮中之人算是半點好感也提不起來,眼下又來一個瞧著腦子不太好使喜歡背詩的,他更嫌煩。
拂袖轉身,他又兩腳踩進了泥壇裏——
“你這又是要做什麼?”何田田扯著他的袖子問。
“翻土澆水啊,謝懷澈的俸祿都叫他拿命似的護著,半點舍不得買藥治病,我不自個兒種著草藥填補庫存,難不成還空手上街上討去?”言子苓衝他翻了個白眼,又甩開了他拽著他的手。
站在傍邊的蕭成玉眼見吟詩展扇這幾招都無用,實在沒轍了隻好抓耳撓腮地拽著何田田的衣擺,悄悄地道:“田田兄,你說他怎麼半點反應也沒有,莫非他不喜歡我誇他的詩?”
何田田:“”
敢情他這還是故意誇人念出來的。
“莫非是本殿不夠有誠意?方才那句可是本殿讀過的書裏本殿以為最上乘的一段了,這他都看不上?”
還是水平這般高的?
何田田忍下心中不快,道:“他以為殿下隻是閑來無事好吟詩。”
蕭成玉點頭又擺了擺頭:“本殿還是比較好美人,”他嘖了一聲又道:“來的時候你也不早說,早知曉這言大夫是個美人,本殿來時便買些禮物帶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