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劍一旦出鞘,就要一招製敵(1 / 3)

“且慢!”司馬懿一聲勁叱,雙臂一振,將兩個撲上前來的差役甩退了數尺——他目光灼然如電,緊緊盯著楊俊,冷聲問道,“楊先生——您這等舉動卻是意欲何為?”

“意欲何為?司馬仲達,難道你自己還不明白嗎?”楊俊繼續在那幅《千裏屯田嘉禾圖》上運筆如飛,連眼皮也沒抬一下,“你若真有杜傳所講的移花接木、冒功領賞之事,那便是欺君罔上——本座須得逮你直赴許都問罪!”

他話音一落,場中立刻靜了下來。司馬懿突然麵色一動,雙唇一張,一串哈哈大笑之聲脫口而出:“不錯!不錯!誠如楊先生所言,我司馬懿是在移花接木,可我卻不是為了冒功領賞而移花接木,而是在為大漢社稷長治久安而移花接木!——我就是要把杜傳他們這幫猾吏勾結袁雄、袁渾等豪強大戶,巧取豪奪、坑蒙拐騙的數千頃官田、近千家客戶從他們一味遮掩的陰晦之處,移到青天白日之下,讓您巡檢使大人當場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楊俊這時已放慢了繪畫節奏,俯身握筆在《千裏屯田嘉禾圖》上緩緩點抹著,臉色也漸漸開始鬆動:“口說無憑,拿證據來!——他杜傳可是向本座出具了你移花接木的字據了的……”

司馬懿一聽,暗想:這杜傳果是“蛇咬一口入骨三分”!還搞來了那張自己向袁氏兄弟借用私田佃戶的字據來誣陷自己,出手這般毒辣!他心頭微微一凜,緩緩從胸襟處取出厚厚一疊寫滿了字跡、摁滿了指印的黃草紙來,往楊俊案頭上一放,鎮定自若地說道:“這些便是袁府數百名佃戶、奴仆關於袁氏兄弟,如何與杜傳他們一夥貪官汙吏上下其手,盜竊官田、官牛、官物以及強行騙占四方流民客戶為私家佃戶的證詞與訴狀,堪稱罪證昭昭,一切請您明察!”

“好!好!好!”到了此時,楊俊還是沒有抬起頭來看他,手中狼毫細筆一提,終於離開了那幅《千裏屯田嘉禾圖》的紙麵,緩緩放回了筆架上擱著。他一邊用口輕輕地吹著那絹圖上尚未幹凝的墨跡,一邊慢慢悠悠地說道,“哎呀……真是累煞老夫了!這幅《千裏屯田嘉禾圖》,老夫終於完成了……”

然後,他慢慢站直了身子,用拳頭輕輕地捶打著自己的腰背,右手舉起向外一擺,那四五個差役見狀會意,齊齊斂眉垂手退了出去。

司馬懿有些驚訝地瞧著楊俊緩步走近了自己麵前,忍不住又用手指著放在他案頭上的那疊黃草紙,喃喃地說道:“這……這些證詞訴狀,您……您不看一看嗎?”

楊俊這時才抬起雙目正視著他,臉上浮起一絲朦朧的笑意:“看什麼看?這些東西,三四年來我們還看少了呀?”他一邊這麼毫無所謂地說著,一邊在司馬懿驚疑交加的目光中慢慢走上前來,微微笑道:“司空府、尚書台對下邊的情況也清楚得很啊:哪些貪官現在該殺,哪些貪官現在不能殺,那都是有一柄無形的尺子在度量著的,隻不過你們不知道罷了。”

司馬懿站在那裏聽著,心底暗暗想道:還是父親大人洞明世事,這一切真被他一語中的了!朝廷這幾年對底下各郡屯田安民事務當中的貪墨舞弊之跡,看來是非常了解的,但因形格勢禁果然是一直按兵不動……唉!隻是苦了這些百姓了!他拿眼盯著那疊黃草紙,想起了劉寅、張二叔、田五伯他們在袁府做牛做馬、為奴為婢的苦難來,不知怎的心頭一堵,眼淚在眼眶裏隻打轉兒。他左袖一展,張了開來,右手探進去慢慢摸出一卷絹圖和幾張紙箋,托在掌上,不緩不急地說道:“楊先生是天下聞名的丹青妙手,在畫作和筆跡的鑒別能力上自然是迥異常人的。這是一幅河內郡最為機密的全郡軍事形勝要塞地圖、一封落款署名為‘杜傳’的寫給袁大將軍的密函,還有就是小生從郡府官署裏找到的杜郡丞的文牘手書……請楊先生幫小生鑒別一下,它們是不是都出自同一個人的手中?”

聽到司馬懿這番話,楊俊臉上的笑意不禁漸漸消退,表情也隨之漸漸凝重起來——他一把拿過司馬懿掌上托著的那幅絹圖和幾張紙箋,湊近燈燭下細細辨認起來。

過了許久,他才將視線從絹圖和紙箋上緩緩移開,森森然說道:“司馬君此舉堪稱為朝廷立了一記大功!《易經》有雲:‘惡不積,不足以滅身。’這杜某人居然勾結袁氏通敵賣國,實乃罪不可赦!”

聞得此言,司馬懿心頭的那塊大石這才放了下來:杜傳這一次才算是徹底被自己扳倒了……自己在忍受了他那百般的玩弄、折辱、欺詐、算計之後,終於贏得了最後的勝利!他雖然大獲全勝了,卻根本沒有太多的本該屬於意料之中的喜悅——他的感覺就像自己原本是準備了一柄最犀利、最值得炫耀的寶劍去斬殺敵人,末了那寶劍根本沒用上,反倒是用另外一柄自己先前並不怎麼看上眼的匕首,一下刺穿了敵人的咽喉。勝是勝了,卻似乎有那麼一點兒莫名的遺憾,畢竟,自己最得意的那一記奇招根本不是這樣的呀……

楊俊絲毫沒有注意也絲毫沒有顧及他此刻的表情和內心的感受,而是背負雙手又踱了回去,仿佛自言自語般說道:“前些年,曹司空、荀令君忙於剿討呂布、袁術、董卓餘黨等逆賊,一直難以抽身應付冀州袁氏的明欺暗算,如今,到了朝廷痛下決心靖平河北的重大關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