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突然“癱瘓”又新婚(2 / 3)

張春華雙眸一抬,淚眼蒙矓地看著司馬懿,露出一絲甜甜的笑意來:“夫君,妾身哪裏覺得苦了?妾身能和你在一起,真的很高興啊!妾身怎麼會對你如今這般的情形抱什麼怨言呢?”說到這,她又展顏笑了:“說起來,還得感謝夫君這場風痹之症呢!若不是……”她將後麵的“有了它”三個字咽了回去,繼續甜甜笑道:“妾身今日怎能和夫君在一起呢?這樣的日子可是妾身先前隻有在夢中才會擁有的啊……”

司馬懿聽著張春華的話,心頭不禁五味雜陳:當初他剛佯裝患了風痹之症後不久,張汪便猝然派人向他家提親,想要納他為婿——司馬懿正欲拒絕,不料他的父親司馬防卻一口應承了下來。司馬懿大驚,急忙向父親提出異議。父親卻向他分析道:其一,粟邑張家門風樸厚,張春華知書達理、溫婉賢淑,又與司馬家有世交之誼,故而兩家結為秦晉之好是絕對合適的;其二,如今司馬懿裝病在家,正好借著這一場婚事向外宣示韜晦之意,表明自己已屈從天命、隱居故裏、結婚息影、暫不出山,以安然靜觀時局之變。在父親這一番勸說之下,司馬懿縱是百般不甘,也隻得假戲真做,與張春華成了親。然而,無論如何,這樣的婚事對司馬懿而言,都擺不脫一絲淡淡的陰影:他知道自己心底真正所愛的並不是粟邑張春華,而是鄴城的方瑩!縱然如今兵荒馬亂、烽火連天,方瑩亦是杳無音信,說不定已喪生於戰禍之中,但司馬懿在自己心靈最深處,還是給她留有一個特別重要的位置並暗懷一份莫名的期待——所以,他自結婚以來便一直感到自己的內心好像缺了一塊,始終無法與張春華向他全心投入的那份感情產生共鳴。而張春華愈是對他溫順體貼、關愛備至,司馬懿心底對她的歉意便愈是濃厚了一分。

當然,司馬懿此刻還並不清楚——就在他和張春華結婚的當日,他的父親司馬防便和他的嶽父張汪,達成了一個以兩家姻親關係作為保障的絕密協議:由粟邑縣衙貼出告示,宣布那金刀穀因鬼魅邪物出沒而永久性地定為本縣禁地,嚴禁任何人涉足其中,一旦違反則重懲不貸;在金刀穀穀口處專設數處崗哨,由司馬府派來的家丁擔任守卒,專門負責看守此穀;張汪也承諾將隨時動用粟邑縣令之權,為司馬家永久守護這金刀穀洞倉之中的絕大秘密。

正在這時,窗外忽然飄來了一陣悅耳動聽的歌吟之聲。司馬懿側頭向歌聲來處瞥了一眼:又是後花園裏的青芙、青蘋姐妹倆在練嗓子了!也不知是何緣故,父親近年來四處尋覓網羅嬌童美女,攬入府中每日裏笙歌舞樂——這倒是與他先前自律嚴謹、目不旁窺的清儉之風有些不大相同了!大概是父親見到近年來時局紛擾、虎犬難辨,便不免有些身心倦怠,暗暗存了一份及時行樂的心思罷!

想到這裏,司馬懿寧定了心神,向坐在榻旁的張春華開口說道:“這樣罷……你也不必下去再熬什麼銀耳湯了,去書房裏把那卷《易經》拿來。趁著這清閑無事的大好時光,懿且將先前管先生所授的易學要訣好好研習一番……”

“仲達!”隨著一聲深情的呼喚,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室外一閃而入,倏地映入了司馬懿的眼簾。

“胡兄?”司馬懿神情恍惚,不禁有些遲疑地問了一句——他根本沒有料到自己在靈龍穀的同窗好友胡昭此刻竟會出現在這裏!

“仲達,你……”在司馬懿淚光蒙矓的視野中,胡昭已大步跨到了他的榻床之前,低下身來緊緊握住他的雙手,眼眶裏依稀有淚光閃動。

“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司馬懿咬了咬雙唇,有些吃力地抑製住自己心情的震顫,噙著熱淚緩聲而道,“咱倆好不容易能在今日相會,何必做此兒女多情之態?”

“不錯,不錯。咱倆確實應該好好高興一場啊!”胡昭用袖角將臉頰上的淚痕一拭而去,笑顏一展,“這一兩年不見,你的氣色其實還蠻不錯嘛!”

司馬懿聽了,嗬嗬一笑,伸出右掌拍了拍自己的雙膝,淡淡說道:“是啊!懿的氣色雖是不錯,但這雙腿卻動彈不得了……”

“這個……胡某在許都已經聽荀令君說過了——仲達,你可以邀請一些精於針灸之術的醫師來瞧一瞧這風痹之症嘛……”胡昭的目光在他雙膝上一停,聲音頓時低了下來:“想當年仲達在靈龍穀紫淵學苑眾同窗中身手是最矯健的,沒料到平地上一個馬失前蹄竟把你摔成這樣……唉!真是天降不幸,苦了仲達你了。”

“你怎麼會到許都去見荀令君呢?”司馬懿聽他突然提起荀彧,不禁微微一愕,“你……你還聽到他提起了懿?”

“是啊!一個月前,司空府發來了一道辟書,征召胡某進府擔任秘書郎一職。”胡昭見問,便款款道來,“仲達你是知道胡某的,胡某素來仰慕管寧老師的清靜隱世之風,怎會貪圖官場虛榮?所以,胡某便趕到許都,麵見曹司空大人,自陳一介野生,實無軍國之用,懇求歸去。曹司空也有些奇怪,竟讓胡某去見荀令君,稱荀令君肯放胡某離去便可自行離去。

“沒奈何,胡某隻得去謁見了荀令君。荀令君與胡某交談半日,才答曰:‘君乃清曠飄逸之才,猶如閑雲仙鶴,可處江湖之遠而教化士民,不宜居廟堂之高而自蝕性靈。’曹司空這才批了一個條陳:‘人各有誌,出處異趣,勉卒雅尚,義不相屈。’終於放了胡某歸山。”

“看來曹司空、荀令君都極有知人之智啊。他倆識得你誌趣之所向,深知若是勉強扣下了你,那也是‘留得住你的身,留不住你的心’。”司馬懿點頭而道,“倒不如放你逍遙於江湖之上、怡然於學苑之際、傳道於鄉裏之間,為在草野民間大興儒教而樹人培基!”

“是啊!是啊!荀令君他們確是極有鑒人之明。聽聞胡某與仲達你是同窗好友,又俱是管寧先生的弟子,荀令君便詢問了許多關於你在紫淵學苑求學期間的表現,對你始終是讚不絕口,稱道你是‘博學洽聞、明今鑒古、守經達變’的一代奇才呐!”胡昭一談到荀彧,神情便掩飾不住地變得異常興奮起來,滿臉的敬仰之意,“他在送別胡某離開許都時,還多次叮囑若是見到你後,一定要代他轉告對你深深的問候!”

“唉……懿有何德何能?竟能得到荀令君這位曠世儒宗的青睞?”司馬懿心頭一熱,油然生出了幾分感動,“‘博學洽聞、明今鑒古、守經達變’——懿哪裏當得起這些溢美之詞?荀令君真是謬讚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