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曹操征辟,先禮後兵(1 / 3)

果然,五日之後,一行車隊軒軒昂昂地徑直駛到了司馬府門前。從這十餘輛馬車之上下來的正是司空府裏的一群征辟使者。他們給司馬懿帶來了一份曹司空親筆寫就的征辟之書以及豐厚的聘禮:兩百匹錦絹、四百鬥糧穀、一對青鸞玉璧和一箱珍典秘籍。

這一次的征辟使者來頭著實不小:首席使者竟是司空府西曹屬大人徐奕。在東漢的官製之中,司空位列“三公”,是可以開府治事的,即獨立建置一套機構班子。西曹署就是專門主管司空府內部官吏任免升遷的人事機構,而西曹掾便是西曹署的主官,西曹屬則是西曹署的常務副官。徐奕是在官渡之戰後被曹司空征辟入府的江東名士,素以觀相鑒人而著稱。很顯然,曹司空讓他帶隊前來親自征辟司馬懿,是懷著十分清晰的探查其虛實之意圖的。

當司馬懿躺在榻床之上被牛金、司馬寅抬入客廳,坐在客席首位的徐奕不禁深深皺起了眉頭:這司馬懿看起來似乎身上的風痹之疾仍未康複,他這般行動不便,如何還能應征入仕呢?隻不過,他這番模樣會不會是偽裝出來的呢?這一點,一定要認真核實啊!否則,這一趟征辟之行如何向曹司空交代呢?……

然而,這時不管司馬懿是真的癱了還是假裝癱了,徐奕先前暗自精心準備在肚子裏的那一番說辭,還是要莊重地講出來的。

清咳了一聲之後,徐奕指著客席上一位葛袍長者和一個黑衫漢子,向司馬懿介紹道:“司馬君,我等一行人是特地奉了曹司空之命,代他前來禮聘你出山入仕的。這位與本座同行的是內廷禦醫高湛先生,這位義士乃是護衛本次征辟車隊的吳茂統領。”

葛袍長者高湛、黑衫漢子吳茂聞言,都依禮向司馬懿欠身示意。

“諸位大人,請恕在下不能起身答禮了……”司馬懿在榻床之上艱難地支撐著上半身,向他們三人一一還了躬身之禮。這幾個並不複雜的動作竟讓他累得又躺了下去,額角亦已微微見汗。

徐奕見狀,微微吃驚:這司馬懿的風癱之症居然會有這般嚴重?倘若果真如此,倒真是有些可惜了——剛才他與司馬懿對視之際,隱隱感覺他雙眸神光內斂有若淵潭涵珠,此乃誌氣充溢、才華韜蘊之異相啊!看來曹司空、荀令君、楊俊大夫對他青睞有加,果然不是虛而無據之浮誇啊!

“司馬君,依本座之見,曹司空實乃一位求賢若渴、好士不倦、從善如流的明公!你可知道因避亂客居江東的齊魯高士華歆,隻因曹司空欣聞其有高才之譽,竟不惜以武力脅迫孫權將軍放他北歸入仕……”徐奕心神一定,滔滔而言,“便是本座自己,先前亦有隱居養誌逸世的獨立之誌,但一次偶然讀到曹司空所著的一篇詩文之後,才幡然激奮而徹悟,終於應辟投在了曹司空府中……”

司馬懿聽到這裏,身子輕輕一震,抬頭向他看來,目光裏流露出深深的好奇詢問之意來。

“那篇詩文就是他數年前所寫的《蒿裏行》:‘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凶。初期會盟津,乃心在鹹陽。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淮南弟稱號,刻璽於北方。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徐奕瞟了司馬懿一眼,見他正認真聽著,便繼續說了下去,“這篇詩作中的忠義之氣、仁厚之意,當真是沛然而溢、撲麵而來!本座每一念及,便覺心有戚戚焉!人生在世,若是有幸遇得大人君子,須當與其同馳於道、共濟蒼生,奈何與山林禽獸而雜居乎?所以,司空大人的辟書一來,本座便欣然而赴,以為有若魚之歸水、鳥之入林也!”

司馬懿靜靜聽著,頻頻點頭不語。

“另外,司馬君,徐某對你在建安五年時任河內郡上計掾時‘鐵腕執法,肅貪鋤奸’的壯舉亦有耳聞,一直是欽佩不已。”徐奕見司馬懿神色隱有鬆動,便又娓娓而道,“你大概對許都城裏的近況不甚了解——自今年年初以來,曹司空委托荀令君和毛玠大人典掌選舉,刷新吏治,其所舉用者皆為清正之士,雖於時有盛名而行不由本者終莫得進:正綱紀、明官箴,拔敦實、斥華偽,取忠直、棄貪穢,進衝遜、抑阿黨,由此天下之士莫不俱以廉節自勵,雖貴戚勳臣而輿服不敢過度,真可謂是‘吏潔於上,俗移於下,肅貪倡廉,弊絕風清’!司馬君,麵對這百年難遇的升平治世,你難道仍是無動於衷而隱臥不出嗎?”

司馬君聽了,心底暗暗激動不已:自己當初在河內郡上計掾之任上,迫於形格勢禁不能一展抱負,如今曹司空、荀令君乘時而進、澄清吏治,確實圓了自己心中之宏願啊!但是,北方尚未底定,自己的學術修養亦未臻圓融之境,一切還得從長計議啊!於是,他仍然隻得裝出僵臥病床的模樣,微微頷首讚許而不肯明確表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