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umenides似乎在網絡那端思考著什麼,片刻之後他才回複道:“改變……能改變什麼呢?我已經是一個殺手。”
“‘已經是’並非關鍵,重要的在於:每個人都還有將來。”
Eumenides:“你是專案組長,我是被緝捕的凶犯。我們之間有必要討論將來嗎?”
羅飛心中一動,他分明聽出了對方話語中某種試探的語氣。這對他來說無疑是個良好的信號,而自己必須盡快對這個信號做出反應。
羅飛快速地沉吟了一下,然後他拿定主意,用鍵盤敲出了如下的語句:“你並沒有在我手上犯過案子,我大不了再回到龍州。”
鑒於自己的身份,羅飛不能把話說得過於直白。但他的意思卻已經非常明顯:Eumenides雖然身負多重命案,但那些案件都是自己就任省城刑警隊長之前犯下的。即使是萬峰賓館的血案,也是發生在羅飛正式接受任命的前一天下午。此後的阿勝之死,現在也沒有證據表明是Eumenides所為。所以嚴格說來,Eumenides的確還沒有在羅飛手上犯下案件,羅飛仍有理由辭去專案組長的職務,繼續回到龍州任職。
Eumenides多少有些意外:“你要背叛自己的職責嗎?”
羅飛停頓了片刻,他也有些猶豫,麵對一個血案累累的殺手說出寬容的話語似乎有違自己一貫的風格。不過那殺手如果真的願意自我救贖,又有什麼理由要把他的回路堵死?想到這裏,羅飛便又坦然回應道:“我的職責是阻止罪惡,而不是複仇。讓罪惡不再發生,這才是我最終追求的目的。所以如果讓我作一條二選一的抉擇——你繼續作案然後被我抓住,或者是你從此消失無蹤——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如果你還會對你的罪惡進行救贖和補償,那我的選擇將變得更有意義。”
“隻要我繼續作案,你就一定不會放過我,是嗎?”Eumenides剖析著羅飛的潛台詞。
“是的。”對這個問題羅飛沒有絲毫的猶豫,“你現在仍可以選擇,但隻要有一起案件在我手裏,你就再沒有第二次的機會。所以我會等你,等你到這個月的月底。”
這個月的月底,正是“死亡通知單”上給杜明強設置的最後的執行期限。如果Eumenides能夠放棄這次行動,那便意味著他終止了“死亡通知單”上的殺戮。而羅飛在失去追查線索的同時,似乎也有了寬恕對方的理由。
這看起來或許是一種很好的結果。就如同高手間互相忍讓,達成某種均衡的“和談”局麵一樣。
可這短暫的均衡又是否能維持住呢?
羅飛還在等待著對方的回答,可這一次Eumenides卻沒有再回複。
三天之後,十一月十日上午九點二十七分。
和大多數城市一樣,省城殯儀館也位於偏僻的郊外。門前的馬路雖然修得寬闊平整,但即使在這樣的上午時分,也仍然見不到太多的人來車往。
市內也有公車會經過殯儀館,不過足足十五分鍾才終於等來了一輛。有四男三女從這輛公交車上走下來,他們的年齡穿戴各異,無一例外的是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肅穆的表情。
這幾個人下了車之後便分散開向著殯儀館的入口處走去。看來他們都是來參加治喪活動的,但彼此間卻不同行。
殯儀館門外的路邊聚集著十幾家流動攤點,出售些鮮花、黃紙、蠟燭之類的祭奠用品。當那四男三女經過的時候,攤主們便都不失時機地叫賣起來。
“先生,買一束鮮花帶進去吧?”
“大紙,大紙便宜啦!”
……
或許是做好準備而來,或許是沒有心情停留,這些過客們大多對身旁的叫賣聲充耳不聞。他們步履匆匆,連頭也不回轉一下。
但也有一個人與眾不同。人叢中一個身形消瘦的老者停下了腳步,他須發斑白,看起來已近古稀年紀,在往這群小販們身上掃視了一圈之後,他又邁步向著其中的一個男性攤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