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嬤嬤的屋子裏沒人,我成功地取回了藥。我背著大包袱,我裝作若無其事地等公共馬車。
花嬤嬤家到公共馬車的候車點步行也就十幾分鍾,我想以布蘭迪和巴登為首的魔族人,如果他們在嬤嬤家沒有發現我,肯定會第一時間趕到附近的候車點尋人。我焦慮不安地排在隊伍中,盡量隱藏著自己,也隱藏著那雙因害怕顫抖得厲害的雙手。
我盡量把大包袱抱在胸前,低下頭,以免被混在人群中的魔族人當成懷疑目標盯上,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我覺得我的額頭因為冷汗都是濕漉漉的,突然,一個陌生人朝我這比劃著走來嚇了我一個機靈。我想,這回是抓我的沒錯了,心瞬間被提到嗓子眼……
等陌生走進,他從地上撿起了一個紅瓶,這時我才明白過來,原來大包袱裏的紅瓶藥掉了一瓶,他是來幫我撿起。
這時馬車來了,門一開,我一個箭步竄上去,慌讓我一個趔趄。
開動後,我沒敢坐下,小心觀察周圍一有不對勁好麻利地下車,但這時我發現緩緩開動的馬車裏有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在東張西望地走動,看樣子不像是正常坐車的樣子,倒像在尋找著什麼。
本能地,這個人可能是個魔族人。
我的神經開始緊繃起來,找到一個空座位坐下,把大包袱放在膝蓋上,兩腿夾住,故意裝作疲憊的樣子,把頭伏在包袱上,臉盡量不露出來。
我的心怦怦跳得飛快,車裏靜得出奇,仿佛都能聽到我的心跳。
我從餘光裏瞄見那人從我身邊走過,但我沒敢鬆氣,我怕他再返回來…
可直到王城這個黑衣人也沒有返回來。
回王城的路上,河像一條帶子一樣的穿過平原,平原像張地圖,點綴著菜園牧場和花園,交錯的溝渠河道,酷熱而陰暗的太陽,紫羅蘭,風信子,水仙草的花兒已經凋謝,黑沉沉的天幕還流著一些殘花,黑紫色火焰一般的紅色,藍色和金黃色的,五色繽紛的煙花,像一片天鵝絨的花壇,掩蓋著大地,滿眼望去隻見受微風而轉動的風輪,雲集的農舍,小村落屋頂傾斜,有鳥兒嬉戲的小屋舍,沿溝渠滴滴的流水,籠罩在蒼茫的世界,即是鍾塔和朦朧的輪廓以及無數的山峰…
一共七個多小時,我仿佛經曆了七個世紀,在恐懼和煎熬中,馬車裏終於傳出一聲:"圖蘭特王城到。"
門一開,我抱起包裹撒腿就往外跑。
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像夢一樣。
回到王城,我的視線開始模糊了,我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也不知道自己來到了具體哪裏。
我看見月亮的顏色變成了綠色,它的光讓空氣變得沉重,它令我的心情也有點沉重。然後,我又看見了凱斯特諾。
年輕的圖蘭特總督亞麻色的頭發,紅色的瞳孔,他站在一群紳士最前麵,焦急地等待。我感到胸膛裏山崩地裂,一座沉重的大山就沒有了。
我一頭栽倒在凱斯特諾懷裏。滿腹的委屈,眼淚都快下來了。
我看見他的眼睛裏滿是疼惜。
"他們一直在追我,從嬤嬤家到車站,馬車上都有人在追我…"
凱斯特諾安慰地拍著我的背,"你是一個勇敢的姑娘,已經沒事了,安全了。"
此時的我思緒不規則,難以講求現實世界的思維秩序。被他抱在懷裏,我感覺凱斯特諾不是人,他是一個神。我是什麼?一個剛從食肉動物爪牙下逃脫的小型食草動物
大宰相和他的秘書阿廉也在。黑胡子的大宰相麵無表情,神色有點不耐煩,似有點嫌棄我的矯情。
"人已經回來了,就不要再追究了吧?"
大宰相的眼睛洞悉一切。他看得出我剛剛逃出生天,看得出我很快就沒事了。
"安萊可是國王的養女。"凱斯特諾說:"那些魔族人還傷害了一個叫達達的姑娘,怎麼能不追究?"
除了抱著我的凱斯特諾,其餘的紳士都長著同一張臉,他們漸漸遠離,隻有凱斯特諾靠我最近。
我忽然感到一種宿命。抱著我的這個年輕的、溫柔的凱斯特諾,幾十年後是不是注定會變成老成、冷硬的大宰相?
是不是命中注定,誰也難逃宿命?出乎意料,凱斯特諾並沒有放開我。
"宰相先生,如果你不派兵,我來派。"
凱斯特諾將我橫抱起來,他的聲音溫柔而堅定:"放心,我會為你的朋友討回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