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緲蒼山,學宮別館。
深秋的緲蒼山,漫山紅葉,別館的白牆在其中若隱若現,這本該是一幅歲月靜好的畫卷,然而此時山上卻人聲嘈嘈,人影綽綽。
別館西側的廣場上,卯月正坐在看台上,同眾王子一道,圍觀著大比的第一場文試——曲水流觴。
隻見人群中央,一條人工水道蜿蜒婉轉數十米長,水道兩旁依次坐著下場比試的學子們。流水的源頭,一隻隻黑色的羽觴正蓄勢待發。
卯月身旁的三王子微側過身來,問道:“少陵君可有興趣下場一試?”
她清楚自己肚子裏有多少文墨,隻是自嘲地笑了笑,正要回答,卻看見流水源頭處,侍童放出了第一隻羽觴。
一時間,嘈雜的廣場鴉雀無聲。卯月和三王子也無心閑談,眼裏隻有那隻羽觴。
羽觴順流而下,一路漂流,眾人便屏息凝神,目光緊緊追隨著它。
隻見羽觴迅速漂過了頭兩個拐彎,繞到了第三個拐彎處,打了個轉,便晃蕩不前。等候在旁的侍童見此,立刻用爪籬撈起羽觴,遞給了身旁的學子。
全場的目光頓時聚焦在了那名學子臉上。
那學子深吸一口氣,掩去緊張的神色,伸手接過羽觴,一口飲盡觴中的黃酒。
黃酒入喉,他的臉上攀起一絲紅潮。
他略一沉吟,念到:“和澤周三春,清涼素秋節。露凝無遊氛,天高肅景澈。”
人群短暫安靜了數息,緊接著爆發出陣陣叫好聲,“好!”“好詩!”
祭酒和一眾博士教諭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這次的曲水流觴,算是開了個好頭。
在台上聽著的卯月也忍不住頻頻點頭,她這才得了空回複三王子:“三王子見笑了,我這點墨水,還是別出來獻醜了。”
她又讚道:“貴國真是人才濟濟,一個學宮便囊盡英才,令人欽羨不已啊。”
這話三王子聽了頗為受用,他麵上仍謙虛著:“區區幾個文儒,少陵君過譽了。”
正說著,第二隻羽觴又被放了出來,人群重新歸於屏息凝神的寂靜,隻看下一個作詩的是誰。
不久,人群中又爆發一陣叫好。
“好詩!”“不愧是酉陽郡陳氏!”
一連數個時辰,廣場處的歡呼聲此起彼伏,連遠在別館東側的渡鶴潭,都能聽得見輕微的動靜。
李毅拄著大笤帚,忍不住側耳傾聽,竭力想從那些嘈雜的聲音中,辨別出那些美好的詩句,他聽了許久,終究還是聽不出什麼。他沉默著低下了頭,繼續清掃著潭邊小道上的落葉。
突然,他的眼前出現了一雙錦靴。他抬起頭來,看見了郭少府家的大公子,以及郭公子臉上那熟悉的憎惡之色。
李毅心中一個咯噔,立刻轉身欲逃。才邁出兩步,後方突然竄出三位學子,攔住了他的退路。四人成合圍之勢,將他死死攔在中間。
“跑,看你往哪兒跑。”郭公子冷笑一聲,邊說邊向他靠近,“在學宮裏我治不了你,在別館你還想跑到哪兒去?”
“當日我弟弟想入學宮,祭酒那個老東西一句‘學宮自有門檻’,就將我弟弟攔下,害得我郭氏一族顏麵盡失。‘自有門檻’,哼,那你這蠢貨又算什麼東西?”
這不是陳公子第一次找李毅麻煩了,若是為了別的,他低頭認個錯自是無妨,但陳公子目的是要他退出學宮,這對他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