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玉景的神色很冷。
指尖捏著那紙薄薄的供詞,如同捏著鋒利的刀刃。
那刀刃冰涼柔軟地貼在他的指尖,帶著令人作嘔的氣息。
他向來聰慧,幾乎瞬間就想明白了所有事情。
胸中有某種情緒在翻湧,冰冷的、漆黑的、殘忍的、它們攪在一起,形成巨大的黑浪,幾乎要將他淹沒。
總有些陰溝裏的蛆蟲,不長記性,妄圖奪取神的東西。
“殿下。”寧玉景垂著頭,仿佛仍在看那供詞,“此番他們的計劃已然落空,咱們可以坑回去。”
他能感覺到,殿下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聲音溫和端雅地響起:“自然是要坑回去。”
他想看殿下,卻不敢抬眼。
他怕自己此刻眼中的嗜血殺意被殿下發現。
這樣的他,殿下不會憐惜的。
殿下喜歡乖的,聽話的,隻有這樣,他才能一直被殿下疼愛。
才能一直被殿下放在身邊。
其他人沒注意到寧玉景的反應,他們都看著元陽景。
見太子恢複了平日裏笑眯眯的模樣,將離鬆了口氣,鬥膽問:“殿下,這離株……可是陛下有何不妥?”
她這些日子都在外辦事,對宮裏的情況不了解,不知道裕安帝如今病重,是以有這麼一問。
“是有不妥。”
元陽景道:“孤出宮時,陛下正因風寒加重,臥病在床,不願見人。”
將離麵色微變,顯然已是想通了其中關竅。
“但……”她張了張口,有些茫然地喃喃,“陛下與您父,父子情深。這般明顯的挑撥,陛下不會信的。”
元陽景沉默。
誠然,如今他們還是父慈子孝的階段,兩人和睦,唯一的分歧就是元陽景的婚事。
她完全沒有理由和動機害皇帝。
她也敢發誓,現在這個時候,誰都不會相信她會冒險去毒害陛下。
因為這對她這個受寵的太子而言,風險太高,收益太低。
可是……
“知人知麵不知心。”
元陽景憐惜地看向將離:“萬一呢?”
隻要,這件事發生了,縱然他們這對天家父女感情再深,也會出現裂痕。
隻要在皇帝心裏種下“太子會害你”,這個種子,日後再慢慢挑撥離間,不愁太子不倒。
元陽景看出她的驚懼,無聲地歎了口氣,道:“玉景,焰歸,你們都出去一下。”
焰歸當即領命往外走。
寧玉景卻皺了皺眉,看看她,又看看將離,猶豫片刻,才道:“好。”
待到屋內隻剩她們兩人,元陽景向她伸出了手:“過來。”
將離已經平靜下來,沉默地握住對方的手。
那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白皙,修長,柔軟,稍微一捏就會起紅印子,仿佛脆弱極了。
可她卻難以將脆弱這個詞,同眼前此人聯係起來。
“你在害怕。”元陽景的聲音溫柔,“在怕什麼?”
將離蹲了下來。
“我,我在想。”她輕聲道,“若是我今日沒有回來,若是殿下當真篤信神佛,那……”
“沒那麼多若是。”
一隻手拂過她的臉頰,將有些散開的鬢發攏好。
溫暖的指腹碰到她的臉,她的耳朵,留下一串雲一般的溫柔。
“你回來了,孤也不信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