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何想念,何不早些回來?想必你父皇也是盼著見你的。”
沉默片刻,他抬眸看向她,道:“即使想念,也得忍著。直到有了足夠的能力,才能回來。”
虞鳶笑了笑,“你父皇見你如此上進,一定很高興。”
他收回視線,並未回應這句話。
於是她又問道:“這次回宮打算待多久?”
江臨低垂著眼簾,右手拇指和食指不自覺地摩挲了兩下,“一直待著。”
“嗯,那也挺好的。正好你父”
“母後。”
他抬眼,再次將目光放在她眸底,“母後可曾記得,兒臣小時候的事情?”
許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虞鳶著實愣了下。
回憶一番後,淺淺笑道:“當然記得。你母妃去世得早,你便被過繼給了先後。我曾見過你幾次,可惜你那時不愛說話,每回見我都是直直盯著我看。再後來,見你的次數就少了,沒過兩年你又隨定遠將軍去曆練,我都快忘了你長什麼模樣。沒想到今日一見麵,你竟已經這麼大了,時間過得真快。”
話畢,江臨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失落。
他垂下眼眸,聲線沉沉,“是啊,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我都已經長大成人了。”
氣氛有些奇怪。
虞鳶還想說什麼,卻見他站起身道:“母後,叨擾多時,兒臣先退下了,改日再來看望母後。”
“嗯,好。”她側首看了眼海棠,“海棠,送三皇子出去。”
“是。”
看著江臨的背影逐漸遠去,虞鳶微微搖頭,拋去心裏莫名的異樣,起身去了內室。
今日為了等候江臨拜見,她一早便起來了。這會兒難免有些發困,於是便回了床榻上補眠。
屋外的日頭越漸強烈,很快便掛上了最高空。
虞鳶正在睡夢中,被海棠輕聲叫醒。她揉了揉眼,以為是喊她用午膳,可睜眼卻見海棠的臉色嚴肅非常。
她躬身同自己耳語道:“娘娘,陛下過來了。”
一刹那,虞鳶的心沉了下去。
可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於是她強撐著笑容起身梳妝,去了前殿。
皇帝此時已在餐桌前等著,見她出來,也隻是淡淡瞟了一眼,便吩咐宮人開始上膳。
虞鳶福完禮,便坐到了對麵。席間,二人無一句言語。
這麼多年來,皇帝甚少來她這裏。自十三年前那件事後,他更是一次都不曾來見過她。
隻有每次逢年過節,闔宮上下同慶時,她才會見到皇帝。不過即使如此,兩人也是從不對上視線。
人人皆知今上忌憚虞明,連帶著虞鳶也一起厭惡。卻無人知曉,虞鳶同樣也恨透了今上。
可兩人又有唯一相似的一處。
那便是,就算皇帝厭惡虞鳶,也不得不做做表麵功夫給虞明看。而虞鳶呢,就算恨透了皇帝,也不得不遵從天子的心意和命令。
因此當他說出今晚在此歇息時,她也隻是瞳光暗了暗,卻無法違抗。
皇帝今日下朝得早,但從紫宸殿批完奏疏來到永樂宮時,夜色已經很深了,像有意拖延似的。
虞鳶隻能強撐著睡意等著,待他來了,便起身為他寬衣。
皇帝垂眸看著她,忽然說道:“這麼多年了,怎麼也不見你老?”
正取下玉帶的手頓了瞬,她淡聲回道:“托陛下的福,用的東西都是最好的。”
“是嗎?”寬完衣,他轉身走向床榻,“可朕聽你這語氣,似乎並不覺得朕給了你福氣。”
“陛下多慮了,妾的語氣一向如此。”
皇帝輕笑了聲,“那倒是。”
宮人們熄完燭後便退了下去,黑暗中,兩人躺在同一張床上,靜默得可怕。
皇帝看了一眼背對著自己的虞鳶,不知怎的,心中莫名泛起幾分不快,命令道:“轉過來。”
那身纖細的背僵了一瞬,隨即緩慢轉了過來。
透過月光,他依然能將虞鳶的臉看得清清楚楚。雖然心裏並不喜歡她,可那張臉,的確是他見過數一數二的清冷美人,孤傲又疏離,全後宮也隻有她有這份氣質。
男人就是這樣,喜歡不喜歡,並不重要。對於天下之主來說,更是如此。
虞鳶忍著惡心,看著他覆上來。她別過臉,強製自己關閉任何感知,無論是他帶來的溫度還是觸感,她都在腦中催眠著自己不去在意。
更不要去回想,那些曾經痛苦過的日日夜夜。
許是老天爺可憐她,就在她身上一涼時,外麵突然傳來楊士雍急促的聲音:“陛下!不好了!重華宮走水了!”
她猛地一驚。
重華宮,那是江臨所居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