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七傷拳(1 / 3)

辛意田最近比較煩。

按照一般慣例,兩人結婚,男方家出了房子,女方家至少要陪嫁一輛價位適中的車子。父親在她上初中的時候去世,母親隻是一個小學教師,二十年來工資漲到頭也沒有超過兩千塊,難道叫她問繼父沈家山要?留學第一年的錢是沈家山付的,那時她經濟沒有獨立,至今猶耿耿於懷。因此,即使沈家山把勞斯萊斯送到她跟前,她也絕對不會要。

可是她不能叫魏家一門老小看輕了她。上次魏先說她有出裝修費,因此要在房產證上加上她的名字,結果遭到家裏一幹親戚的反對。幸好她心性豁達,開玩笑說:“加不加名字跟能不能白頭偕老又沒有關係,也不影響我們登記結婚。所以房產證呢,還是原封不動最好,省得麻煩。”倒是魏先很堅持,說等他們結了婚,一定要把她的名字加上。

兩人決定回一趟辛家,準確來說,是沈家。王宜室得知他們要去上臨,說道:“太好了!我也有事要去,我準備自己開車去,正要找個伴呢,不然一個人開七八個小時的車實在吃不消。你們什麼時候走?我可以遷就你們的時間。”

辛意田對她的提議一直猶豫不決。無論是性格、脾氣還是個人際遇、經曆,兩人都不是同一類人。一開始她以“太麻煩你了”為借口拒絕了。然而王宜室打來電話,態度誠懇地說:“不是你們麻煩我,而是我需要你們的幫忙。你男朋友會開車吧?我一個人開不了那麼遠的路。”

辛意田問魏先的意見,他說可以省下一筆機票錢,何樂而不為。她隻好答應了。一個星期六的早晨,三人從北京出發了。

車子一路向南開去,沿路單調而相似的風景看得辛意田昏昏欲睡。一開始是王宜室開,開著開著眼皮重了起來,魏先便不斷跟她說話免得她犯困。到中途休息站吃過飯後,換成了魏先開。比起王宜室開起車來的橫衝直撞,魏先開車跟他為人一樣穩重,因此直到天黑,一行人才抵達上臨。

送他們到目的地後,王宜室一個人開車走了。

站在沈家大院的鐵門前,辛意田遲遲沒有按鈴。辛媽媽知道他們要來,一大早就開始盼著,很注意地聽著外麵的動靜。聽到車聲,她趕緊跑出來,打開門一看,高興地笑了,嗔道:“在外麵傻站著幹什麼?快進來,快進來。”說著伸手去提魏先手裏的行李,問他,“路上累不累?”

“阿姨,我自己來,我自己來。”魏先忙搶在手裏,轉移她的注意力,“不累,就是有點餓了。”

辛媽媽笑了,“飯馬上就好了。早上我特意去南邊的魚市買了一隻大甲魚,正燉著呢。”轉過頭借著走廊上的燈光在女兒臉上仔細看了看,心疼地說,“你怎麼這麼瘦?在外麵是不是沒有吃飽飯?”

辛意田有點哭笑不得,“當然吃飽了。”

“氣色也不好。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辛意田趕緊打斷她,“那是坐車累的。”

沈家山聽到聲音迎出來。他六十來歲,頭發斑白,身材瘦削,目光卻依然敏銳,思維仍舊清晰,身體雖然有一些小病小痛,卻沒什麼大毛病。辛意田見到他,客氣地喊了一聲“沈伯伯”。他熱情地招呼兩人,“坐下再說,坐下再說。”

辛意田幫著母親把菜端上桌。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穿著一件帶珠光的寶藍色襯衫,滿身香氣從樓上走下來,頭發油光水亮梳在腦後。她定睛一看,才認出來這個打扮得花裏胡哨的男人是沈均和。

沈家山見兒子在換鞋子,臉色不悅地說:“吃飯了,你又要去哪裏?”

沈均和加快動作,拿了車鑰匙頭也不回地往外跑,聲音從門外傳進來,“出去一下。”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著睡衣、麵色蒼白的女人像幽靈一樣飄進了客廳,進來就衝正在看新聞的沈家山說:“你能不能把電視聲音開小一點?我頭疼,吵死了。”沈家山微微歎氣,關了電視,坐到餐桌前。

辛媽媽小心翼翼地說:“均安,你今天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沒有。”她板著臉說。

“琪琪呢?睡著了嗎?”辛媽媽見她不回答,趕緊盛了一碗甲魚湯放在她麵前。聞到腥味,她皺了皺眉,碗一扣倒在腳邊的垃圾桶裏,“我不吃這個。”吃了幾筷子青菜後,米飯一口沒動就走了。

辛媽媽在後麵喊了一聲“均安”,沈家山不耐煩地說:“別管她,我們吃。”他對這對兒女失望透頂。然而兒女再不成材,終歸是自己的親生骨肉,沈家山也隻能盡量做到視而不見,拿起筷子準備吃飯。

飯桌上聊的無非是工作和生活中的一些瑣事。大家似乎都沒有什麼談興,匆匆結束了這頓晚餐。

辛意田從初中開始就在學校寄宿,沈家並沒有她專屬的房間,因此和魏先一樣住的是客房。隔壁房間小孩子的哭鬧聲一直沒有停過,吵得她沒有辦法入睡。辛媽媽敲門進來,坐在她床頭悄聲說:“均安也怪可憐的,小孩生下來不到半年就離婚了,你們多體諒她一點。”

“小孩都有了,為什麼要離婚?”

“以前他們結婚我跟老沈就不讚成。那男的不是好人,騙均安懷了孩子,這下不結婚也得結。賭博把均安的嫁妝輸光了,轉頭就要跟她離婚,均安死活不肯。老沈氣得跳腳,恨自己老眼昏花,把女兒嫁給了這麼一個畜生,逼著均安離婚了。可均安這孩子好歹不分,反倒恨起老沈來。”

辛意田聽著沈家的事,感覺像電視裏上演的連續劇,沒有發表意見。隔壁的小孩子安靜了一會兒,又哭起來。她揉了揉眉心,問:“怎麼哭得這麼厲害,她一個人帶?”

辛媽媽點頭,“她對這個女兒寶貝得很,輕易不肯讓人抱,我不敢插手。這孩子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到晚上就哭。”

“那沈均和呢?”

“均和?均和反正是一天到晚不著家。”

“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嗨,我都來了這麼多年了,有什麼可為難的。”辛媽媽對她笑了一笑。可辛意田覺得母親的笑容還是有一點勉強。

“老沈是不錯的。”末了辛媽媽說了一句。

辛意田靠在床頭看著母親臉上的皺紋,心裏想的是:這樣未嚐不好。她拉了拉被子躺下來,輕聲說:“媽,你早點睡吧,別累著自己,我也要睡了。”

魏先第二天下午就回北京了。辛意田本想多陪陪母親,因此請了一天的假,然而沈家壓抑的氣氛以及小孩徹夜的哭鬧,使得她寧可跟何真擠宿舍,也不願再回沈家住。

何真留校任教,住在教師宿舍裏。見到辛意田,何真向她哭訴前幾天有學生在課堂上公然質疑她“有沒有備課”,把她氣得臉都綠了。辛意田拍著她的肩膀說:“你還是年輕沒經驗啊,下次再有誰敢對你不敬,你就威脅他要把他當掉。”

何真主要負責實驗課部分,星期一的課表排得最滿,有三個班要做實驗,午飯都是在辦公室吃的,因此沒空理會辛意田這個閑人。

辛意田閑極無聊,隻得一個人在上大四處轉悠。她站在管理學院的公告欄前閱讀該係的大事小情,一張張單調乏味的通知書、課程表、成績單竟然也讓她覺得趣味盎然。左下角有一張黃色的緊急通知單,被係辦開會的通知遮住了一大半,上麵寫的是:以下同學選修課學分沒有修滿,為了不影響正常畢業,請盡快聯係任課老師補考。下麵是一長串的名單,最後一個赫然是謝得的名字。

她不認為謝氏集團的總裁有時間注意到這麼一張不起眼的通知單。想了想,順路到係辦去問謝得還差多少學分。係辦勤工儉學的學生告訴她,選修課分四大類:文史、自然、社科、藝術。不是修滿規定的學分就可以,而是每一類都要達到一定的學分才能畢業。謝得總學分修滿了,但是修的大多是自然類、社科類課程,藝術類課程還差1.5個學分沒修滿。

她決定跟謝得開一個玩笑。她跑到公用電話亭打電話給他,故意壓低聲音說:“謝得同學嗎?這裏是係辦。”

謝得很意外學校的電話竟然打到他私人手機上來。來不及疑惑,他客氣地說:“我是。請問有什麼事?”

“你選修課學分沒有修滿,恐怕要延期畢業。”

“我算過選修課的學分,無論如何都夠的啊。”

“你的藝術類課程還差1.5個學分。”

他沉吟了一會兒,“老師,那麼請問可以補考嗎?”

辛意田暗讚他反應快,連忙說:“不可以。”

他開始覺得不對勁。專業課掛科都可以補考,何況是無足輕重的選修課。而且他在學校留的都是對外聯絡的號碼,學校的老師絕不可能把電話打到他私人手機上來,更何況學校不會以電話的形式通知學生學分沒有修滿。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謝得冷聲問道:“你是誰?”

電話裏傳來清脆的笑聲,“嗨,小謝得,不要這麼嚴肅嘛。你叫我一聲老師也沒錯啊。我以前給你上過補習課的,你沒有忘吧?”

被辛意田這樣捉弄,謝得哭笑不得,哼道:“哎,不要亂開玩笑。”

“好啦好啦,如果你生氣,我可以道歉。不過你藝術類選修課還差1.5個學分,這事是真的,通知單都貼出來了,記得要找老師補考哦。”說完她要掛電話,謝得忙說:“等一等,你怎麼知道我學分不夠?你在上大?”

“對啊,我回來看我媽媽,順帶著來看何真。”

他馬上說:“晚上我回學校,我們一起吃個飯,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