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頭看見老二他們笑得前仰後合,真是死在拉麵館的心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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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來了吧,我這個人都23歲了,還那麼耿直。不過,更耿直的事情還在後麵。到了新娘子家門口,要過三道門了,領頭的大伯手一揮,“伴郎,上!”我們幾個毫無迎親經驗的毛頭小子嗷地就撲了上去,魏星興奮得兩眼放光,一邊咣咣咣砸門,一邊喊著:“親愛的,讓我進去吧!親愛的……”
屋裏的人當然沒那麼輕易放過他,“給紅包!”“有!有!有!”魏星從兜裏拿出三四十個小紅包一股腦兒從門底下塞進去了,其實也沒多少錢,因為魏星的四個口袋裏放著四種麵額的紅包,右下邊的口袋裏的小紅包裏麵隻塞了兩塊錢。今天早上,魏家人為了怕魏星弄錯,隻要見到他就問“兩塊的”,魏星就摸右下兜;“十塊的”,魏星就摸左下兜。“一百的”,魏星就摸左上兜;“兩百的”,魏星就摸右上兜。見一次問一次,連我都背下來了。
紅包塞進去了,裏麵的人顯然很不滿意,“太小啦!要紅色的!”
“紅包都是紅色的!”鮑哥接茬兒喊道,“你讓新郎進去,鈔票大大地有!”
“對!門縫太小了,大紅包進不去!先放我進來!”你說魏星這腦子怎麼長的,真機靈。隻不過裏麵的人完全不吃這套,“沒事,你一張一張塞!”
沒辦法,魏星塞進去一個一百塊的紅包。大伯在旁邊想攔沒攔住,搖了搖頭,“你給得太快了,這後麵就難辦了。”果不其然,隻聽門裏響起了一陣歡呼聲,“還要,一人一個!拿到就開門!”
“操!”老二罵了一聲。我趕緊扯了他一把,“哎,別罵髒話啊!”老二連忙捂住嘴,“不好意思哈,說順嘴了。”
“怎麼辦?”我們都看著魏星,這小子想都沒想,“怎麼辦?砸吧!”
“砸!”我們一股腦兒擁到新娘子家的防盜門前,掄起拳頭使勁兒砸門,相信我,那真是一點兒力氣都沒留,一下是一下,砸得門頭上的牆皮都鬆了,撲啦啦往下掉白灰,估計暴力拆遷也就這架勢了。為了讓場麵不顯得太暴力,魏星一邊砸還一邊甜言蜜語:“親愛的,我愛你啊,親愛的,開開門吧……”就這麼砸了五分多鍾,裏麵人也不給個反應,也不說開門也不說不開,我這耿直的性子又犯了,就想起昨晚誰說過“接新娘子把門拆了的都有”,腦子一熱,退後兩步,衝上來就對著防盜門踹了一腳,剛踹完就被魏星的大伯一把拉開,“別踹,怎麼砸都沒事,別踹!”
我這時候腦子才稍微清醒了一點兒,心裏覺得挺不好意思的。老二在我旁邊嘖嘖歎道:“你還勸我別說髒話,你自己倒是上腳踹啊!……”
過了沒多久,就聽見屋裏有老人家說話:“別攔了,時間差不多了。”接著就聽見有開鎖的動靜,接著門開了一道縫,我們一擁而入,把大舅子夾在門後麵,差點兒給壓死過去。魏星又是遞煙又是道歉,我環視了一下,隻覺得女方的家人臉色都挺不好看的,丈母娘當著所有人的麵,掛著臭臉拿著掃帚簸箕,去掃被我們撞落的牆灰,隻見屋裏防盜門的頂上整個牆皮都已經掉了下來,都可以看見水泥了。
後兩道門,女方就象征性地攔了攔,放魏星進去了。當然,娘家人雖然把新郎放進去了,但讓魏星又唱歌又下跪,還寫保證書,保證“工資全交,家務全做,每晚交公糧”,狠狠整治了一番。小伊一直跟在後麵看,一會兒笑得拍巴掌,一會兒哭得抽鼻子,感動得不行不行的。我和老二從魏星跪在新娘子麵前開始,就從裏屋出來了,人實在太多,擠得透不過氣來。可是出來以後發現,在客廳也舒服不到哪兒去,幾個舅舅看我們的眼神一個比一個狠。
“我靠,魏星是不是說還得和舅舅喝酒啊?”老二悄悄問我。
“我靠,好像是哎。”
“我!靠!”
新郎領著新娘去給嶽父嶽母磕頭的時候,舅舅們直接拎著酒瓶子就過來了,“伴郎呢?哪四個是伴郎啊?”我們硬著頭皮迎了上去,要說還是許寧冷靜,首先代表我們認了個錯,“剛才撞門實在不好意思啊,我們都是外地人,不懂規矩。”“沒事的,來來來,喝酒。”說話的應該是新娘的大舅,“好酒啊,存了好幾年的五糧液。”
蘭州人民真是生猛,按他們的規矩,喝酒的兩個人,得各自一手端一個斟滿白酒的小酒杯,一起碰一下,然後把兩杯酒都倒進嘴裏咽下去,這叫喝一個。我們每個伴郎得和每個舅舅喝兩個,也就是四杯,新娘子一共有四個親舅舅,這外婆不僅能生而且會生,全是兒子。我們四個伴郎才吃過早飯,每個人就得喝16杯白酒,而且我非常懷疑娘家舅舅在我們粗暴砸門之後,把和我們喝酒用的酒杯換成了最大號的,不然兩小杯酒怎麼可能灌滿整個嘴巴?……好在我們多少有了些心理準備,來之前不僅吃了肉蛋雙飛,還喝了牛奶,嚼了海王金樽。喝了兩個舅舅,我隻覺得風蕭蕭兮易水寒,怒由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今兒哥們兒就是魏星的臉麵,喝酒咋啦,不就是搞來搞去嘛,牛X你弄死我啊!當然,這些話沒說出口,不過再和另外兩個舅舅喝酒的時候,我們就沒那麼低三下四又是哈腰又是道歉了,直接碰杯,咣咣把酒倒進嘴裏吞掉,酒杯底朝天一舉,“我先幹了,舅舅您慢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