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我現在還能很清楚地記得,就像昨天剛剛發生一樣。
但在畢業後的當時,我卻幾乎忘了。我並沒有給小伊寫過幾封情書,而她也沒給我回過哭臉的大頭貼。在決定不再愛我之後,她也就沒再給我寄過信了。
31
我是第一個離開學校的,因為電視台給我打電話,說有個大型活動要啟動,急需人手,希望我盡快報到。所以我連畢業典禮都沒參加,接到電話後的第四天,我就走了。
走的前一夜,我喝了一個通宵,也唱了一個通宵。那一年也不知搞什麼工程,湘江截流,整個湘江大橋下麵一滴水都沒有,淩晨6點的時候,我和小伊手拉著手,還有老二,還有許寧,還有鮑哥,還有魏星,還有小馬,還有王佳,還有張倩,我們拉著手,唱著歌,自東向西,在湘江的江底走過。江底並不平坦,我們走得磕磕絆絆,沒有電筒,隻能靠著湘江一橋遙遠的路燈分辨方向。走到中間的時候,我抬頭去看大橋,雖是淩晨的光景,但橋上卻還有不少車,從河東開向河西,又從河西開往河東。四年前,是南湖大學的校車拉著我們,從湘江大橋駛過,開往我們度過四年最美好的青春的那片校園,而如今,我們要告別它的時候,它就在我們的頭頂上,依然車來車往,我看著它,就像看著一切剛剛開始的模樣。
回到校園,我們都沒睡,因為我坐的火車是下午1點多的,大家抓緊時間拿著傻瓜相機在校園的各處留影,教室、宿舍、操場、食堂、超市、水房、樓梯、報欄、旗杆、柵欄、電話亭……我們把每一張照片都塞滿我們所有人,即使看不清表情,看不清麵目,都要把所有人塞在同一張畫麵裏。因為所有景物都沒有意義,所謂大學,就是我和我們在一起。
拍得差不多以後,我們往校門外走,小伊在背後拍了一張我們的背影。
青春早已倉皇散去,而這張照片保留至今,現在它還是我電腦的桌麵圖案。
32
我離開的時候,沒有告別。我們把中午在“老和氣”喝掉的四箱啤酒的瓶子統統搬到學校的正門口,我舉起第一個瓶子,高高地指向天空,抹了把眼淚,大喊一聲“走啦”,然後把瓶子用力丟出去,玻璃瓶劃過太陽的光暈,狠狠砸在校門口的水泥地上,炸得粉碎。老二他們也一個個拎起啤酒瓶,紛紛喊著“走啦”,然後甩出去砸掉。
啤酒瓶次第炸開,玻璃碴兒散落一地,學校門口的保安都出來了,但是沒有一個上前阻攔我們。我們就這樣砸完了所有酒瓶,他們把最後一隻留給我,我在砸掉它之前,轉身向所有人鞠了個躬,“謝謝哥兒幾個!方鵬,走啦!”然後把空酒瓶砸在地上,抓起行李,衝上旁邊一輛拉活兒的黑車,把門一關,“去火車站!”
黑車發動起來,很快開了出去。
老二他們沒想到我會這麼走掉,連忙找車追我,連原本並不打算送我去車站的幾個師弟師妹,也被這悲愴的氣氛感染,攔了各種黑的開赴火車站。趕到的時候,我已經自己拎著行李上車了,他們買了站台票趕到月台,隻能衝著車窗裏的我大喊“傻X”,一邊喊一邊流淚。我則撲在綠皮車的車窗上,涕淚橫飛,回應著他們:“傻X,你們都是大傻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