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突如其來的,是那年的初雪。
學校斑駁的鐵門兩側,有兩盞暖黃的燈光,在冬日的夜裏,燈下落一場紛揚的雪。
陳燦扒著冷硬的鐵門,好奇的往內張望。
往日裏滿是青春活力人聲鼎沸的校園,此時靜的好像能聽見雪落下的聲音。
“你還拿不拿?”
陳燦回頭看他,周放穿一身黑色的擋風外套,領子高立著,神情不耐。
那會,很神奇的,是陳燦和他最親近的時候。
14歲。
還沒有進入青春期的敏感,正是沒心沒肺的年紀,小時候的事也很少會影響到她。
這時她和周放已經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七年了。
等過完這個寒假,周放出國,再去臨吟接手集團那邊的工作。
他們的關係又將隨著距離,時間變得生疏。
雪下的急,周放額前的烏發沾有一些未消的雪。
太像她九歲那年,落在他額前的槐花。
見她愣著。
周放似乎是耐心耗盡,抬腿就往車裏走。
陳燦跟在他後麵,發現他並非是要回去,他在後備箱翻了又翻,扯出一個壓扁了的盒子。
他打開,拿出一條很厚實的紅色圍巾。
陳燦原本就跟在他後麵,周放回身,幫她身後那個毛茸茸還帶有兩個兔耳朵的帽子帶上,再動作粗魯的把圍巾一圈一圈把她整張臉都捂緊了。
邊給她圍圍巾邊訓,“還要不要拿,傻站在這,凍感冒了別賴我。”
他力度太大,陳燦站不穩,反被他圍的東倒西歪的,她努力站穩,說:“可是門都鎖了,進不去。”
周放掃了眼牆,“你就說要不要拿。”
陳燦帽子上的兔耳朵輕垂著,她圍著大紅的圍巾,小臉冷的發白,鼻尖卻被凍的發紅,毛絨絨的帽沿,襯的她整個人軟乎乎的。
陳燦好看的杏眼圓溜溜的轉了一圈,思索了一下這個練習冊的重要性。
然後她軟著嗓子,輕聲說,“要。”
周放輕扯了下嘴角,把後座的車門拉開,把她塞進去,“那行,你在這坐著,哪個教室放哪,我幫你去拿。”
陳燦看他要走,這才覺得害怕,急忙拉住他衣袖。
“等等,哥哥你別走,我害怕。”
人一旦有了害怕的念頭,就會開啟自己嚇自己的開關。
往常熱鬧的美食街,此時兩頭都是黑漆漆的,燈光都顯得薄淡。
往校園裏看,每一棵樹都顯得格外怪異,教學樓上的每扇窗都像一個無底的黑洞,黑的讓人心慌,有一扇窗還忘了關,淺色窗簾被風吹的往外翻飛。
她越看越想,越想越怕,聲音都帶了點哭腔。
“哥哥,我同桌和我說,學校晚上會鬧鬼。”
周放把衣袖扯回來,不怎麼給麵子的打斷她,“來了你就打鬼唄,來一個打一個,來一雙打一雙。”
“……”
她奶膘鼓了鼓,有些沒底氣的回他,“那我打不過。”
周放嗤笑一聲,“您都打不過,我在也沒用。”
“……”
陳燦急了,她同桌和她說,那個鬼是之前跳樓的學姐。
愛穿紅裙子,黑長發,脖子都斷了一半,頭歪著,每晚在學校裏飄過來飄過去,血肉模糊的臉還會朝你咧嘴笑。
原本陳燦腳還垂在車外,此時她深怕車底下藏有一個紅裙子的女鬼,飛快的縮了回來。
再次拽緊了周放的衣袖,把他往車裏扯,抖抖嗦嗦的說,“不拿了,不拿了。”
她本來就一身怪力,又著急,周放冷不丁又被她那麼一扯。
臉差點磕在車窗上。
周放撐著車沿,見她一直在看他身後,還不止的催他上車,有些莫名其妙,“真不拿了?”
“不拿了,哥哥你快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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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燦記得那晚上,她一直拽周放衣服往車裏扯,深怕這雪夜裏,他後頭飄過一個斷了脖子滿臉血還咧嘴笑的女鬼就把他給拖走了。
周放倒沒有一定要去給她拿那個練習冊,他隻是想坐到前頭駕駛座上去。
奈何陳燦死命在扯他。
她力氣確實大。
周放無奈,順著她的意,坐進後座。
陳燦圍著那個大紅圍巾,那個帶兩隻兔耳朵的帽子在她和周放的拉扯中又掉了,兩股麻花辮亂成毛茸茸的一頭。
車裏空調還足,她又嚇又折騰,加上本來皮膚就白,一張小臉都染上了紅,鼻尖上的朱砂痣紅的滴血。
她一個勁的往外張望,催他,“走啊走啊。”
周放那時是怎麼說來著。
他見拗不過她,索性自暴自棄,沒骨頭一樣癱在後座上,因為前麵的座椅往後調了,他長腿亂支著,坐姿有些憋屈。
一麵垂眸漫不經心的去拂被她攥出折痕的衣擺,一邊皮笑肉不笑的說,“走啊。”
“你叫車底下那個鬼上來開車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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