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滅鄭(2 / 2)

蘇策翻身上馬時,便覺得握住韁繩的雙手酸軟無力,一陣天旋地轉,眾人隻看到主帥身體晃動了一下,直接摔落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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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策其實並沒有完全昏迷,他能聽到自己的副將派人去找城內的郎中,也能感覺到有人抬起他的雙臂試圖將他平放在床上。

身上各處都叫囂著疼痛,像是一首胡亂彈奏的曲子,讓他既不能就此昏睡,也不能保持全然的清醒。

這個病發作的挺是時候,知道他已無需千裏轉戰。

真是貼心,蘇策苦中作樂地想。

等他有力氣睜開雙眼時,正月十五已經過去了,扭頭瞥見窗外明亮的圓月,不想自己竟睡了一天一夜。

蘇策勉力支撐起上半身,掀開衾被走下床榻,還沒等他走到門口,一名中年男子便推門而入,身後跟著他的副將李禕。

“將軍。”李禕見到他蘇醒頓覺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

蘇策輕輕點頭算作回應,問道:“什麼時辰了?”

“亥時三刻。”李禕扶著蘇策坐回床榻,又側身讓位給中年男子,擔憂道:“陳大夫,將軍如何了?”

陳大夫聞言急忙放下藥箱,越把脈眉頭皺的越緊,又問了蘇策幾個問題,沉吟片刻,赧然道:“實在慚愧,在下隻能斷出將軍有頭疾。將軍並無外傷,在下猜測可能是舊傷複發。”

又頓了頓,小心斟酌道:“將軍長途奔波不利於疾病的好轉,宜靜養。在下這就去熬一副藥,將軍好好休息。”

蘇策淡淡一笑道:“麻煩大夫了。”

陳大夫一愣,等接觸到李禕疑惑的目光時才拱了拱手,趕忙離去了。抓藥的時候才將思緒慢慢回籠。

燕國的蘇將軍倒是與傳聞中一模一樣,生的一副好相貌,容顏俊美,若是如往年一般過上元節,定會有許多姑娘家邀他一同共賞花燈。

至於他行軍與民秋毫無犯的傳言,陳大夫本是不信的。

他被這些士兵敲門的時候一顆心可是提到了嗓子眼,兵荒馬亂的年頭,如今輪到了他們金陵,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麵臨什麼。

然而預想中的人頭落地或是翻箱倒櫃都沒有出現,領頭的年輕男子向他說明了來意,希望他照看一位病人,話語間客氣卻也強勢。

盡管內心並不願意接觸這些北方人,但想到蘇將軍進城就與他們立下承諾,絕不燒殺搶掠,甚至告訴大家可以放心過節。

身為醫者,他也做不到見死不救。

陳大夫搖著蒲扇,時不時將目光從藥罐上移開看向蘇將軍的房間,隻在心裏企盼著這藥熬得再快點就好了。

另一邊,李禕挑了挑燭火的蕊心,不放心道:“等您好轉,回到廣陽,再讓太醫好好看看。”

蘇策靜靜注視著跳動的燭火,搖頭道:“子言,不說這個了,可有消息傳來?”

李禕放下剪刀,坐在床榻對麵的圓凳上,回複道:“端州、漁州已奉表歸降。”

蘇策頷首道:“剩下的也快了。”

二人又聊了幾句軍務相關,陳大夫便捧著藥碗推門而入。

待他正要關門離去時,蘇策朝李禕說道:“你也去休息吧。”

等兩個人都離開,蘇策才端起那碗熱氣騰騰的湯藥,毫不猶豫的一飲而盡。

他的病再如何調養,也隻是杯水車薪、聊以自慰罷了。

三年前,來自刺客的毒酒衝毀了他本就重傷的身體,自此無論做什麼都是在與閻王爺搶時間。

從兩年前死於刺殺的先帝托孤開始,一直到籌謀多年的滅鄭大計終於實現。

他搶到了時間,不負先帝的囑托。

隻剩下一個秦國,便再無阻礙。

蘇策卻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是他征戰多年鍛煉出來的預知危險的本能。

僅憑這份強大的本能,哪怕身在病中,他也能及時抽出枕邊的佩劍將刺客一擊斃命。

再反應過來時,衣服已經如曹衣出水般黏在了身上,蘇策一手拽下係在額頭的赤紅額帶。

汗濕的額帶顏色愈來愈深,與蘇策蒼白無力的手掌形成了鮮明對比。

“咳…咳咳…”蘇策急忙掩住口鼻,壓抑著咳嗽聲。

等待喘息聲漸漸平複,他慢慢攤開手掌,濃稠的鮮血與赤紅的額帶混在了一起,怵心劌目。

蘇策攢起額帶擦淨手中的鮮血,他神色平靜,仿佛習以為常。

也許,這份危險有一半來自於他本身,他的身體很可能支撐不到滅秦統一天下的那天了。

念及此,蘇策剪滅了蠟燭,靜靜平躺在床榻上。

大概過去了半個時辰,蘇策又吃力地翻了個身,一隻手緊緊捂住胃部,眉頭緊蹙。

藥物的副作用如期而至。

預料之中的事情,他早已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