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琳走了以後,老沈停了所有的業務,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
他說,這輩子除了父母,和他一起生活了那麼久的,就是這個女人了。他那麼深愛的女人可以這麼義無反顧地離開他,一定是他有問題。
他得了抑鬱症,否定了自己的一切,包括這三十多年在別人眼中的成功人生。
他認為自己的人生是失敗的。
這十幾年的快樂和幸福啊,原來都是借來的,現在到了要還回去的時候嗎?
他一直在這麼問自己。
其實,我們深愛著一個人,天長日久,她就會慢慢地變成我們身體的一部分。
然後就理直氣壯地長結實了,等到要割除的那一刻,和截肢毫無區別,痛徹心腑。
經常有人在電視上說,他認為最甜蜜的詩句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要把這句詩送給某某人。可他不知道,這前麵還有兩句: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妻子送丈夫去打仗,知道他這一走就是永訣,死死抓著不放手,這實在是人世間最悲哀的一首詩啊。他們兩年沒有聯絡,陳琳飛離這個世界的前一個星期給老沈發了一條信息。那天,老沈的朋友們看到了他很久沒有出現過的喜悅。老沈說這信息是他和陳琳之間最後的秘密,他不想再說內容。音樂人仲衡說,陳琳說很懷念以前和大家在一起的歲月,他也隻能說這麼多了。《大話西遊》裏最讓我感動的一幕不是那大段的經典台詞,而是至尊寶的肚子裏那滴愛人留下的眼淚。我們永遠都看不穿別人的內心,但我們知道,每個人的心裏都住著這麼一個人。或許有一天我們已經和這個人沒有任何關係也永遠不再見麵了。但是,我們一定會記得,她是住在我們心裏的某個角落的。陳琳就會一直住在老沈心裏的那個角落啊。
事故女生
曾經,她出書的時候有一章節寫的是我,投桃報李,我也想回贈她一篇。但她是個既好玩故事又多的人,提筆後發現竟然還真無從下手。
首先,還是先給大家描述一下她這個人吧。她是個典型的高智商又勤勞善良的江南女子。這樣的一個女子怎麼就成了我口中的事故女生了呢?話說從頭。她剛到北京的時候,舉目無親,和一幫同闖京城的兄弟姐妹們住在西單的一個大雜院裏。我們那撥歌手都有同樣的生活經曆,一般闖京城都分三個檔次。條件最好的當然是住樓房了。其次就是住大雜院的一撥。最不濟的就要住進地下室了。我是最不濟的這撥,從珠市口的地下室搬到王府井的地下室,環境沒有變,地段的檔次倒是高了許多。
而混得更不行的那撥就直接搬到郊外去了。現在京城裏還有很多北漂的藝術才俊,住在很偏的周邊村裏,因為北京市內的高額租金他們實在承受不起。當年楊坤唱夜總會的時候就住在八大處,每天來回城裏和郊區路上的時間就要三個多小時。一天半夜收工時,天上下著瓢潑大雨,自行車是沒法騎了。他就對自己說:哥們兒,奢侈一下吧,打的回家。那年頭北京還是滿街的麵的,因為一水兒都刷成了黃色,所以俗稱“蝗蟲”。那時候,十公裏的起步價是十塊錢,這是我們這些不認識北京道路的北漂們的最愛。然而,他就這樣在路邊的雨裏站了四十分鍾。不是沒有車,而是司機一聽他要去的地兒,二話沒說,踩著油門就走了。可見,那年頭,半夜三更的,那是個沒人敢去的地兒。後來終於等來一輛車,楊坤話都說不利落了。他說:師傅,八大去處不處?司機一聽就樂了,說:處!處!這是題外話,意思就是我這文章的主角當時的境況還不錯,至少混進了北漂的第二類人。在京半年,這位才女歌手能寫能唱又能說,混得還是相當可以的。
但是,有一次出去演出,回來後發現,她在大雜院的家不見了。原來,冬天的北京,風幹物燥,一點火星就能釀成一場大火。那天,發生在院子裏的一場大火殃及了她,把她全部家當都給燒沒了。她的書、她的盒帶、她的演出服和她簡單的家具都在這一把火中化為烏有。她大哭了一場,然後重新起步。當年的北漂都有這麼一股勁兒:沒了?好吧,那麼我從頭再來。她就是這麼個有韌性的女子。還有一次見到她的韌性是在後台。那次,我們在一個偏僻的小城市演出,後台的化妝間小得可憐,就像哈利。波特的小屋,也在樓梯斜角的底下,我們每人找了屬於自己的一個小角落蜷縮在那裏。輪到她上場了,當她聽到報幕員喊到她的名字時,她騰的一聲站了起來。然後發出一聲慘叫!後台的地方小不說,頂也特別低,她忘了大家都是彎著腰鑽進來的。這麼猛地站起來,撞到頭疼一下也就罷了,她是一頭撞上了屋頂上一根裸露在外的釘子。然後就看到一行血從她的額頭蜿蜒地流了下來。大家一片驚呼,讓她趕緊去醫院看看。
台上這時又一次喊了她的名字,她把血擦了一下,轉身就上台去了。那根釘子插進她的天靈蓋有半寸多深吧,她就這麼拔了出來上台去了。我在旁邊驚得半天都回不過神來。又一次讓我大驚是發生在武漢。我們倆演出完回酒店已將近午夜,回到房間剛把東西放下,就聽到她不停聲地喊我。我去她房間一看,就見一隻小貓大的老鼠躺在她的床??。那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大最肥的老鼠,我賴在門口不肯過去。就見她走到床頭和老鼠對峙著。老鼠頭枕著枕頭,半截身體躺在被窩裏,她上去一把就掀開了被子,動作很像女人抓她老公偷情一般,幹淨利落。但這老鼠可比一般的男人淡定多了,冷冷地看著她,完全不挪窩。她拿起拖鞋就朝著老鼠打過去,場麵更像太太抓奸了。這時,老鼠才從她的床上溜了下來。最後,她追著老鼠滿房間跑,老鼠見跑不過她,又抓住冰箱的把手不肯走,她就從後麵揪住老鼠的尾巴使勁地拉。經過兩個回合的較量,就聽“啪”的一聲,她把老鼠尾巴給揪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