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春熙院,陽光已慢慢暗淡,漸漸被天邊襲來的烏雲所掩蓋。顯而易見,一場醞釀已久的暴雨又將發生。
魏琬琰走在大街上,看著大風席卷著落葉,商鋪紛紛關門,攤販收拾家夥奔走,各個都有目的的歸家去了。
隻有她,一步一步艱難地走著,腦子裏一片混亂。
五千兩?這筆錢該怎麼辦?
她早已捉襟見肘,就算把身上的首飾衣裳都當了也遠遠不夠,而昨天去拜訪的那些親朋好友早已對她們魏家人敬而遠之,就算低頭回林家去籌錢也來不及了。
她,走投無路了。
一滴雨落在她的臉上,隨後兩滴,後來密密麻麻,魏琬琰這才意識到下雨了,急忙跑了起來想先回客棧,可腳下卻被石頭絆倒,一頭磕在了地上。
額間刺痛,血流了出來混著雨水,魏琬琰撐著手臂想站起來,卻又在泥濘的路上滑倒,這下摔的更痛,也站不起來了。
痛楚、悲憤、恨意,三種情緒交織,她伏在地上大聲哭了出來。難道這一世又是這樣的結局嗎?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意識逐漸模糊,雨滴落在自己身上的頻率也漸漸慢了,魏琬琰感覺到有人在輕輕拍打著自己的臉,她努力想睜開眼睛,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想張嘴求來人救救她,終究還是再一次無力地暈了過去……
耳邊依舊是經久不衰的雨聲,然而這次她聽到了雨打在芭蕉葉上的聲音。意識依然很混沌,周身仿佛都是水,她溺在水裏。想張開嘴大口呼吸,灌進來的卻都是水,她開始強烈的掙紮,想遠離這種窒息的感覺,然而這種感覺卻如影隨形怎麼甩都甩不掉!
“不要!我不想死!”
猛然間一聲大叫,她睜開眼坐了起來,那混著雨後泥土芬芳的香味充斥進她的鼻息,
她大口大口呼吸著,一下兩下拍打著自己的胸口,讓自己鎮定下來。
等完全將心情放平,她才開始打量自己所處的環境。
這是一間不大的民房,屋裏陳設老舊卻幹淨,幾張木凳,一張桌子放在中間,桌子上還燃燒著一支香,她聞著味道像是安神用的。
地麵是坑坑窪窪的青磚鋪成,因下了好幾天的雨,雨水從外麵滲透進來,有兩三個小水坑。她又將視線移到了牆角,牆角處也有一張桌子,上麵蓋著白布,有一股醃製過的味道從裏頭傳出來,想來是平民百姓家中最常見的醃菜。
門栓有打開的聲音,接著就有一個婦人走了進來,麵龐圓潤親和,居然是先前在教坊司給過她兩個煎餅吃的姚娘子!
姚娘子瞧見魏琬琰呆呆地坐在床頭,一臉茫然樣,麵露喜色:“聽到裏頭有動靜,我就猜到你醒了!”她熟門熟路地將手上端著的一碗白粥放在床邊的桌子上。
魏琬琰看了眼旁邊的白粥,小聲道:“是您救了我?”
姚娘子擺擺手,“嗐,說什麼救不救的,不過是剛好收攤瞧見你暈倒在雨中。既然認識你,哪能不幫忙搭把手。你可是出了什麼事?為何不回家?姑娘家的單獨一人在外可不安全。”
家,她哪裏還有家。
魏琬琰咬著唇,眼眶起了一陣霧氣,不予答話。姚娘子雖大大咧咧,但是內心也細膩,看見她這等模樣,知道這是人家的私事,立即閉了嘴不再說話。
“多謝娘子救了我,琬琰感激娘子,待來日必當相報。”
魏琬琰從床上下來要行禮,姚娘子立即扶住了她,“不過是順手的事,不用這麼客氣!你睡了一天一夜,想必早餓了,先吃點白粥墊墊胃。”
魏琬琰心中一驚,她本以為外麵是白日,她隻是小睡了一會兒,卻沒想到早已過了一天!可那五千兩銀子還沒有著落。
姚娘子正要端給她白粥,卻見魏琬琰額頭冒出了汗,扶著牆壁要往外走。她躺了一天,雙腿還發著軟,幾乎是半個身子靠在牆壁上才能行走。
姚娘子急忙過來扶她:“姑娘你去哪兒?”
屋外天色暗沉,還下著小雨,青石板上冒出了綠色小草在風雨中昂然挺拔著。看著濃密的雨滴落在芭蕉葉上,魏琬琰忽然頓住了,她不能衝動,該細細想想到哪裏去籌錢?
她想到了魏家祖上出過一個皇貴妃,論輩分來講還是她的祖姑母。當年祖姑母正值盛寵,曾賜給魏琬琰的祖父一套郊外的莊子。那莊子後來傳給了魏琬琰的父親魏恒,成為了他們魏家的產業。如今魏家抄家,原本的產業被封,可這個莊子應該是無人敢動的,隻因那是宮中貴人所贈。那套莊子的地契她知道放在哪裏,可不止五千兩!
看著魏琬琰的表情從急切憂愁到唇邊綻開了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姚娘子愣了愣。
“娘子,借我一把傘!”魏琬琰有了希望,回頭朝姚娘子一笑。那笑容璀璨奪目,縱使眼前人麵色蒼白有病容,卻還是令姚娘子晃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