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前。
滿院薔薇颯澀,風聲疏離,灌融得庭院更顯空曠。偏安一隅被隱裹在半人高的樹木後麵,從入院的小門望向院中,實在是毫不起眼。
何靜之揉著自己被抓到快要脫臼的手臂,盯著牆角的狗洞看,骨頭裏依舊疼著,但比起這些,眼下頭更疼一點。
他居然硬生生忍著痛,幫那髒兮兮的小孩從這洞裏跑了出來。明明自己都是自身難保,竟然會隔著一層牆從陌生人手裏搶一個孩子。
自己是真的害怕了吧,所以才會突然心軟,想著無論認識與否都要抓住一個才好。
“那個…謝謝您救我。”
何靜之轉身,看到剛從小洞裏爬出來的那個孩子,睜著一雙畏畏縮縮的眼睛看他。
上下掃視一圈,他心沉了沉,一股難言的苦惜情緒湧上心頭。
眼前這孩子,看起來才六七歲,一副乞丐樣子,滿臉都髒兮兮的,那頭發不知道沾了多少灰土、多久沒洗過了,像布條一樣結塊縷縷地掛在頭上。
全身上下看過去,隻有衣服穿的整潔,不像是乞丐會穿的,不過被人追著打了一遭,又爬了狗洞,也禍害得看不出形色了。
有心無力複何言,何靜之咳了兩聲,外麵的風果然寒,他剛才用了力氣一身是汗,可千萬不能再生病了。
“打你那幾人,恐怕還要在外麵找你,不如先在院中待一會兒…再出去。”
說罷,他垂了眼眸,無心再去管這孩子。卻不料擦身而過時,身高隻到他膝蓋上一點的孩子怯懦地抓住了他的衣袍。
“我…謝謝恩公哥哥,恩公哥哥您能不能…收留我。”
何靜之微愣,轉眸看著眼前人拽著他衣袍的指尖,又幹又細,短小的指甲縫裏還蓄著土。索性他耐心夠多,拒絕道:“我無法收留你。”
“可是!”小孩焦急地大喊了一聲,身體也下意識朝他撲來,好在半路止住了。
他在何靜之的注視中低下頭,手掌發力攥緊了手中的布料,肩膀聳動,抽噎道:“阿月沒處可去,他們一定會打死阿月的…”
怎麼會沒處可去呢。想他這種曾被人放在眼皮底下羞辱的殘軀,不也得到了這種靜密安全的地方來喘息嗎。
“阿月…”他頓了頓問,“是你的名字?”
阿月欣喜地抬起頭,看到他的表情又害怕地低了下去,“是,我叫阿月。”
阿月,當空一彎明月,皎潔淼淼。可惜,想他當年六七歲時還在為學堂的課業煩惱,為所謂的神鬼之事著迷,何靜之忍不住歎氣。
事到如今,他替別人惋惜的毛病還是在,若能狠心一點,也不至於曾經遭了軼司臻的道。
想到此,他忍不住一愣,內心嘲笑自己。人家都說好了傷疤忘了疼,他的傷疤根本好不了,卻一直在做夢。
阿月迷惑地看著他,猶豫著:“恩公哥哥,這座院子好空,讓阿月留下來陪你吧,不要一個人,大家都說一個人…很可憐。”
…可憐?
何靜之:“你怎知我是一個人?”
阿月:“方才我哭喊的那麼大聲,卻隻有恩公哥哥你一個人救我,也不見你叫別人來。”
阿月:“我們在這裏說話,我看周邊完全不像有人的樣子,大哥哥,你就留下阿月吧。”
何靜之看了看周圍,空蕩蕩一個院子一間房,除了他確實沒有人了,“你觀察得倒是仔細…”
“那恩公哥哥可以留下阿月嗎,阿月一定會聽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