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皇帝全傳54(1 / 3)

第五十四卷 北宋

第二百七十章 太祖趙匡胤

一、把握機遇應天順人

宋太祖是北宋的建立者。姓趙,名匡胤,涿州(今河北涿縣)人。父趙弘殷,母杜氏。後唐天成二年(公元927年)生於洛陽夾馬營,宋開寶九年(公元976年)卒。終年50歲。

趙匡胤乳名叫“香孩兒”。傳說他出生時,體有異香,三日不散,故名香孩兒。

幾年後,香孩兒到了讀書的年齡,趙弘殷正式給他取名叫趙匡胤。匡者,匡扶、保佑也,胤者,胤嗣、後代也。父親對兒子確實是寄有厚望的。小匡胤也沒有讓父親失望,少年時代,他不但書讀得不錯,而且同父親一樣,在習武方麵也表現出天賦,“學騎射,輒出人上”,幾年下來,已是一個弓馬嫻熟,小有名氣的騎手了。

不過,趙家在趙匡胤長大成人的這十幾年中卻很不景氣。趙弘殷本是後唐莊宗李存勖所寵愛的戰將,自李存勖在兵變中被殺後,他也就開始受到冷落,十幾年裏,朝代已是兩度更迭,天子也換了五六位,但他的官職卻一直沒有得到提升。這期間,趙家又添了二男二女,家境也日益艱難。開運二年(公元945年),趙匡胤結婚成家,當時19歲。成家應當立業。但家中窘迫潦倒的現狀告訴匡胤,依靠家庭的幫助幹一番事業的路子是走不通的。21歲那年,他毅然離家出走,決心在外麵闖蕩一番。

他先是去投奔幾位父親從前的好友。但世態炎涼,他不但沒有從這些有權有勢的前輩那裏得到關懷和幫助,反而受了不少的白眼和冷遇。一次,他來到鳳翔節度使王彥超處,希望謀得一個安身的差使,可王彥超卻像打發叫花子似的,給了幾貫錢就把他趕走了。兩年的流浪生活是艱苦的,但趙匡胤並沒有被壓倒,相反,他的意誌和性格卻磨煉得更為堅強,眼界也變得開闊了。這天,他來到漢水邊的重鎮襄陽,住進了一家寺院。寺院的主持是一位年近百歲的老僧,飽經滄桑,閱世知人頗深。他見趙匡胤紫麵豐頤,豹頭環目,雖滿臉風塵卻掩不住英挺之氣,一身破衣,卻不帶寒酸之態,心中暗暗稱奇。待一交談,更覺得其器度不凡。他告訴趙匡胤,漢水以南的各個政權比較穩定,而北方卻戰亂不止,亂世出英雄,所以應該北上,而不應南下。這位老僧不但向趙匡胤“厚贈”了金錢,而且還將寺院中惟一的一匹驢送給他,讓其騎驢北上。

乾祐二年(公元950年),趙匡胤來到河北鄴都,投靠在後漢樞密使郭威的手下,做了一名士兵。次年,郭威發動兵變,滅亡了後漢,建立起後周王朝。趙匡胤因戰功被提拔為禁軍東西班行首,負責宮廷禁衛。

廣順四年(公元954年),周太祖郭威病逝,柴榮即位稱帝,是為周世宗。周世宗的即位,為趙匡胤施展才華和抱負創造了極好的條件。這一方麵因為趙匡胤是周世宗稱帝前的親信將領,自然會受到重用;另一方麵,也是更重要的一點,因為周世宗是一個順應曆史趨勢的英明君主,他後來所積極從事的統一中國的事業,為趙匡胤一類有才華的文武大臣提供了用武之地。

周世宗即位後,趙匡胤就隨之被調到中央禁軍任職。同年二月,北漢對後周發動進攻,趙匡胤隨周世宗前往迎敵。雙方部隊在高平(今山西晉城東北)相遇,展開激戰。戰鬥開始不久,北漢軍隊就占了上風,後周大將樊愛能、何徽畏敵如虎,一見陣勢不好,竟臨陣逃脫,一時間後周軍隊陣腳大亂,情形十分危急。此時的趙匡胤卻很冷靜,在他的建議下,周世宗將身邊的禁軍分為二部,一部由張永德指揮,搶占製高點,居高臨下,以密集的箭矢壓住敵人的進攻;另一支由趙匡胤率領,從左翼直撲敵陣。趙匡胤對部下高喊:“主危臣死,拚死效忠的時候到了!”帶領2000騎兵衝入敵陣。北漢軍隊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衝擊,紛紛敗退,後周軍隊終於轉敗為勝。

趙匡胤以高平之戰的出色表現受到了周世宗的進一步賞識。戰後,他不但被破格提拔為殿前都虞侯,成為後周禁軍的高級將領,而且還被委以整頓禁軍的重任。在趙匡胤的親自主持下,後周禁軍完成了汰除老弱、調選精壯和組建殿前司諸軍3項工作。

也正是在這次整頓禁軍的過程中,趙匡胤開始在軍隊中形成了自己的勢力。他利用主持整頓的機會,將羅彥環、郭延斌、田重進、潘美,米信、張瓊、王彥升等自己麾下的“委心”之人安排在殿前司諸軍任中基層將領,同時又以自己高級將領的身份,主動與其他中高級將領交結,並同其中的石守信、王審琦、韓重斌、李繼勳、劉慶義、劉守忠、劉廷讓、王政忠、楊光義結拜為義社十兄弟,形成一個以趙匡胤為核心的勢力圈子。

從顯德三年(公元956年)到顯德五年,周世宗對南唐前後發起過3次進攻,逼迫南唐將江北15州的土地割讓給後周。在整個戰役中,趙匡胤表現得最為突出,被提升為忠武軍節度使兼殿前都指揮使。

自南唐戰役以後,趙匡胤處世待物上與以前也大不相同了,以前,他隻注重在軍隊中交結武將,現在對文人也比較重視了。趙普、王仁瞻、楚昭輔、李處耘等人都是在這前後被他羅致在麾下,成為心腹幕僚的。除此之外,他自己也開始留意經史,一改從前那種不喜詩書的草莽作風。

顯德六年三月,後周宰相王樸突發腦溢血而死。趙匡胤平生最怕王樸,幾天前,他還被王樸訓斥得“唯唯而退”,王樸一死,他可以鬆一口氣了。同年六月,周世宗去世。這一下,所有可能阻擋趙匡胤稱帝做天子的障礙都已消失。形勢變化之快,機遇得來之易,連趙匡胤自己也沒有料到。

周世宗死後,其7歲的兒子柴宗訓即位。後周王朝隨即出現“主少國疑”的局麵,一時間人心惶惶,謠言四起,“時人成謂天下無主”。一些忠於後周的官吏,馬上就敏銳地意識到動亂的根源十有八九要出在趙匡胤那裏,指出趙匡胤不應再掌禁軍,甚至有的人主張先發製人,及早將趙匡胤幹掉。

趙匡胤及其幕下心腹文武也在加緊活動。一個很明顯的事實是,在周世宗去世後的半年裏,禁軍高級將領的安排,發生了對趙匡胤絕對有利的變動。先看殿前司係統,原來一直空缺的殿前副都點檢一職,由慕容延釗出任,慕容是趙匡胤“素所兄事”的少年故交,情洽款好,關係非同一般;原來空缺的殿前都虞侯一職,則由王審琦擔任,此人既為趙匡胤的“布衣故交”,又是義社十兄弟之一,與當時已經擔任殿前都指揮使的石守信一樣,都是趙匡胤勢力圈子中的最核心人物。這樣,整個殿前司係統的所有高級將領的職務均由趙匡胤的人擔任了。再看侍衛司係統,在這一係統的高級將領中,原來趙匡胤隻與韓令坤有“兄弟”之誼,後來趙匡胤的死黨高懷德、張令鐸都被安插進去,京城中隻剩下副都指揮使韓通不是趙的心腹之人,但他勢孤力單,自然無法同趙匡胤相抗衡了。

經過近半年的部署準備,趙匡胤覺得可以選擇一個適當的場合動手了。顯德七年(公元960年)正月初一,後周君臣正在朝賀新年,突然接到遼和北漢聯兵入侵的戰報。小皇帝柴宗訓征求了宰相範質、王溥的同意後,令趙匡胤率領禁軍前往迎敵。

正月初二,趙匡胤按計劃率兵出城。當天下午,到達了離開封幾十裏的陳橋驛。剛安頓好,有一個自稱通曉天文的軍校就宣稱自己看見天邊有兩個太陽,正在搏鬥,並對趙匡胤的親信幕僚楚昭輔說:一日克一日,這是天命。二人煞有介事地一問一答,引起了周圍士兵的注意,大家一傳十,十傳百,很快軍中都知道“一日克一日”這件事了。

當晚,趙匡胤親信郭廷斌秘密返回京城,通知石守信和王審琦掌管好京城內外大門。次日天剛亮,忙得一夜未眠的趙普、趙匡義(趙匡胤之弟)在門外將校的陣陣呼喊聲中將趙匡胤擁出寢室。隻見將校們手握刀劍,擠在院子裏,齊聲高喊“諸軍無主,願策太尉(對高級軍事長官的尊稱)為天子。”趙匡胤未來得及回答,一件象征著天子黃袍的黃色上衣就披在了他身上,眾將校統統跪拜,高呼“萬歲”。

事不宜遲。趙匡胤當即接受擁戴,宣布軍紀,隨之火速回師開封,在早已等候多時的石守信等人的配合下迅速控製了局勢。事已至此,柴宗訓再也無計可施了,隻得召集百官,宣讀了別人幾天前就準備好了的“禪位詔書”,“應天順人”,將帝位讓給了趙匡胤。

第二天,趙匡胤宣布定國號為“宋”,改元“建隆”。這樣他也就成了宋王朝的第一位皇帝。曆史上則按他死後的廟號稱其為太祖皇帝或宋太祖。

二、黃袍加身穩定臣民

建隆元年(公元960年)正月,登基後的宋大祖“車駕初出”。隨行的鹵簿較為簡略,排在前麵的是由禁軍組成的“駕頭”,隨後就是皇帝乘坐的步輦,步輦之後是擎著行彳散扇的方隊。方隊後麵是公卿百官——他們本來都是後周舊臣,與端坐在步輦之上的“皇帝”乃比肩多年的同事,想不到現在卻要畢恭畢敬地跟在他的步輦之後做臣民,心中難免有些不自在,所以儀仗隊到這裏就有些雜亂了。更糟糕的是,沿途所有的樓台亭閣不但擠滿了居高臨下的看客,而且這些樓閣大都掛著簾子,總讓人感到這簾子的背後藏著些什麼。

果然,當鑾駕緩緩通過禦街,跨上大溪橋時,就聽得“嗖”的一聲,一隻利箭緊擦著步輦飛了過去,射到了後麵的彳散扇上,衛士大驚。宋太祖顯得比衛士們鎮定多了,他從步輦中探出身子,指著胸膛說“教射,教射。”又笑道:“射死我,這皇位亦輪不到你!”這話,笑中含刺,不單單是講給刺客聽的,步輦的背後還跟著一大批後周的舊臣哩!

宋太祖的捷足先登,隻不過使後周舊臣失去了一次實現野心的機會,卻沒有打消他們的野心,他們有的在等待觀望,希冀再起,有的則“日夜繕甲治兵”,準備與新王朝再來一番角逐。

麵對這種局勢,宋太祖和趙普等人認為應采取以穩定京城、籠絡後周舊臣為主的方針,以靜製動。因為,“京城若亂,四方必轉生變”,“都城人心不搖,則四方自然靜謐。”

依據這一方針,宋太祖對後周舊臣實行了官位依舊,全部錄用的政策。甚至連宰相也仍由王溥、範質、魏仁浦3位舊相繼任。乾德二年(公元964年)二月才將3人罷相,範質於同年九月病逝。範質臨死前,告誡兒子不可為他立墓碑,不可向朝廷請求諡號,這說明他一直還有一種留戀舊朝、愧對前君的複雜情緒,但這種情緒既沒有發展為對新王朝的公開敵視,也沒有導致他與宋王朝的不合作(如辭官歸田),這又不能不歸因於宋太祖的優待籠絡政策。

為了保證對後周舊臣籠絡和收買的成功,對於那些恃勢欺淩舊臣的新貴們,宋太祖則毫不留情地嚴加處理。京城巡檢王彥升,是當年兵變入城時的先鋒,自恃擁立有功,橫行不法。一天半夜,他以巡檢為名,去敲宰相王溥的門,嚇得王溥“驚悸而出”。結果王彥升被貶為唐州刺史。宋太祖的這些做法,對穩定後周舊臣的情緒,緩解他們對新王朝的疑懼,使他們放心地為新王朝服務,起了很好的作用。

但不是所有的周舊臣都被籠絡了。建隆元年(公元960年)四月,昭義軍節度使李筠舉兵反宋,宋太祖派遣石守信、高懷德率軍前往征討李筠,戰幕正式拉開。但宋軍剛剛出發,李筠就由潞州攻占了澤州,大有西下太行的可能。與此同時,北漢又出兵南下,聲援李筠。正在局勢日益嚴重之際,又傳來了揚州李重進準備起兵響應李筠的消息。李重進是周太祖的外甥,周世宗死時,他以馬步軍都指揮的身份駐守揚州,實際上是與宋太祖分掌內外禁兵的。李筠舉兵反宋的消息傳到揚州後,他決定從揚州起兵響應,南北夾攻,於是派翟守珣前往李筠處聯絡。但翟守珣卻偷偷來到東京,將此事報告給宋太祖。

麵對這種複雜局麵,宋太祖果斷地采取了兩項措施:一、李重進既然追隨李筠起兵,說明他可能隻是為了富貴,而並不一定像李筠那樣想做天子。故可考慮向他頒賜“鐵券”,以示永保富貴,誓不相負。同時讓翟守珣速回揚州,編造假情報,雙管齊下,盡量延緩其起兵的時間;二、以皇弟趙匡義及趙普、吳延祚留守東京,宋太祖本人親自出馬征討李筠,以求速戰速決。臨行前,宋太祖對趙匡義說:“此行,若朕勝則不言,萬一不勝,則使趙普分兵守河陽,別作一家計度”,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五月,宋太祖由東京出發,渡黃河,進太行山與石守信等部會合。太行山區路陡坡險,亂石嵯峨,宋太祖親自帶頭搬石開路,將校及士兵自然更是人人爭先,行軍速度大大加快。不久宋軍就越過太行,大敗李筠於長平。六月,攻占了澤州。李筠走投無路,自焚而死。

經過短暫的休整,同年十月,趙匡胤又親率大軍征服了揚州李重進,宋初的“二李之亂”就這樣被平息了,至此,宋王朝與後周舊臣之間的矛盾可以說基本上得到了解決。

隨著與後周舊臣矛盾的解決,宋太祖精神上的壓力不像以前那樣大了,行為上也有點放縱了。建隆二年(公元961年)閏三月,他以懺悔的口吻對大臣們說,自己這一陣子“沉湎”於酒席之中,常有失態,有時還喝得大醉,太不應該了。看來稍有醒悟。緊接著這年六月又發生一件大事,使他對形勢的認識才變得清醒起來。

這年六月甲午,宋太祖的母親皇太後杜氏因病去世。杜氏出身大家,為人有膽有識,當年陳橋兵變時,有些聽到消息的人向她報告,她鎮靜地說:“我兒素有大誌,應當如此。”臨終時,她突然問一直在身旁侍奉湯藥的宋太祖說:“你可知道你為什麼能做天子嗎?”宋太祖大概覺得現在不是討論這一問題的時候,所以“嗚噎不能對”,但太後偏要他回答,他隻好應付道:“這都是先世和太後積德積功的結果。”太後嚴厲地說:“根本不是這麼回事!你能做天子,那是因為周世宗死後繼位的國君年幼的緣故,如果當時是一位成年人繼位的話,你能當上天子嗎?我想將來你傳位時,就應當傳位於你弟弟光義,立年長者為國君,是社稷之福呀!”宋太祖哭著答應道:“一定按您的吩咐辦。”於是由趙普當場記下太後遺囑,藏於金匱之中,這就是曆史上提到的所謂“金匱之盟”。但也有史家認為“金匱之盟”是宋太宗授意下的杜撰之說。

盡管從感情上說,宋太祖對將來帝位的傳弟而不傳子不免有些難以接受,但政治家的理智告訴他,太後的這種用心良苦的安排決非杞人憂天。宋王朝作為梁、唐、晉、漢、周5個短命王朝之後的第6個王朝,還遠沒有擺脫重蹈覆轍的噩運。

在太後逝世後的次月(七月),皇弟趙匡義就以泰寧軍節度使、大內都部署的身份被任命為開封尹、同平章事。這是一個非同小可的任命,五代時期,凡皇位的繼承人都要封王任開封府尹,趙匡義此時雖未封王,但任開封尹已隱然有讓他繼位的含義了。這不但是貫徹太後臨終遺囑的一個重要步驟,更重要的是,宋太祖希望通過此舉向臣僚們表明,在未來的皇位交接中,不會再出現那種“主少國疑”的局麵。

不過,這畢竟還是一個比較消極的措施。宋太祖深知,五代時期之所以會出現那種朝代更替,不暇稍息的現象,與其說是因為皇帝太弱,不如說是因為臣屬太強。特別是那些領兵大帥,依仗手中的兵權,篡位弑主,易於反掌,是威脅皇權的最大勢力。為了確保統治的穩固,宋太祖決心采取更為積極的措施,收奪禁軍將帥的兵權。“杯酒釋兵權”,就是在這種背景下發生的。

一日晚朝後,宋太祖將石守信、王審琦等禁軍高級將帥留下,設便宴招待他們。酒到半酣,宋太祖慨歎道:“若沒有你們出力相扶,我哪能有今天,你們的功德,我是永遠不會忘的,可是做天子也太難了,遠不如做節度使時快樂。自做了皇帝後,我可沒睡過一夜安穩覺。”石守信等人忙問:“這是為什麼呢?”宋太祖一字一頓地說:“這還不明白,皇帝的位子,誰不想坐。”一聽話裏有話,石守信等人嚇得慌忙站起來說:“陛下為何口出此言?如今天命已定,誰還敢再有二心?”宋太祖說:“那也未必!縱使你們無異心,可你們手下的人呢?一旦他們貪圖富貴,將黃袍披在你們身上,你們就是不想當這皇帝怕也不行吧?”這一番話直把石守信等人給說懵了,不知如何表白才是,隻得請皇上給指一條路。宋太祖長歎一聲說道:“你們為何不釋去兵權,買上一批好田宅,為子孫們留下一份產業,家中多置一些歌兒舞女,天天飲酒作樂,快活地過完這一輩子呢?這樣一來,我們君臣之間就再也不用互相猜疑了,上下相睦相安,這該有多好!”石守信等人很感激地說:“陛下為我們想得這麼周密,這麼長遠,真如同對待親生骨肉一般!”第二天,他們都上書稱自己有病,不適宜領兵征戰了,要求解除兵權。宋太祖十分高興,對他們賞賜安撫了一番後,隨之宣布免去石守信、高懷德、王審琦、張令鐸、羅彥環等人的禁軍職務,讓他們到地方州郡去做節度使。

“杯酒釋兵權”後,禁軍中不再設置殿前都點檢、副都點檢、侍衛馬步軍正副都指揮使等職務,隻剩下了侍衛馬軍都指揮使、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和殿前都指揮使這三個不能相互統屬的職務,這三使各領一司(合稱“三衙”),互相牽製,均直接聽命於皇帝。同時,“三衙”的長官都是由資曆較淺的後輩武將擔任,使其難以在禁軍中形成根深蒂固的勢力。

為了“安撫”被釋去兵權的石守信等人,宋太祖不但給他們賞賜了大量的錢財,而且表示要同他們結為親戚,“約婚以示無間”。不久,太祖寡居在家的妹妹燕國長公主就嫁給了高懷德,女兒延慶公主、昭慶公主則分別下嫁石守信之子和王審琦之子,除年幼夭折的以外,太祖隻有一妹三女,她們中竟有三位下嫁到了被釋去兵權的禁軍高級將領家,說明這種婚姻是有著強烈的政治色彩的,這不但使石守信等人在一失一得中獲得了一種心理平衡,進而消除了“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之類的疑懼,而且作為一種象征,也表明了宋初皇帝與曾經擁立過皇帝的功臣宿將之間的矛盾也終於得到了較為合理的解決。

三、南北用兵統一全國

五代十國末期,人們要求結束分裂戰亂,實現安定統一的呼聲越來越高,統一的曆史趨勢已經形成。早在後周時期,宋太祖作為周世宗的最得力助手,就曾協助周世宗在推進統一的軍事鬥爭中做出了很大的貢獻。現在,當他代周自立,並鞏固了自己的統治之後,自然就把完成中國統一的任務提到議事日程上來了。

從當時的客觀形勢看,剛剛立國不久的宋王朝周圍存在著幾個由外族所建立的敵對國家和許多由漢族所建立的割據政權。在北方有契丹族所建立的遼國,在西北有黨項族的強大勢力,夾在二者之間的則是割據山西一帶的北漢。北漢受到契丹的支持,與以前的後周和現在的宋王朝一直處於公開敵對的狀態。在江淮以南,則存在著南唐、吳越、後蜀、荊南、湖南、南漢、南平、漳泉等8個割據政權。雖然這些割據政權處於物產豐富、生產相對發達的地區,但由於其各自疆域狹小,又互不聯合,因而大都國力不武,軟弱怯懦,不得不向以前的後周和剛剛建立的宋王朝表示名義上的臣服或通好。

在這種形勢下,擺在趙匡胤麵前有兩條路,一是乘南方諸國名義上已表示臣服的時機,繼續周世宗的政策,進行北伐,收複為遼所占領的燕雲16州領土,割斷遼與北漢的聯係,進而消滅北漢這一公開的敵對勢力,然後統一南方諸國;另一條道路則是南征,在完全征服了南方8個割據勢力以後,再來亡北漢,攻取燕雲16州,將契丹趕回長城以北。經過君臣之間的反複論證,宋太祖集思廣益,最後終於在建隆三年確立了“先南後北”的統一方針。

乾德元年(公元963年),宋太祖任命慕容延釗為湖南道行營都部署,李處耘為都監,率安、複等10州之州兵出征荊湖。臨行前,他對慕容延釗和李處耘說:“出征湖南,必然要借道於南平,南平國勢卑弱,可順便將其攻滅。”

慕容延釗等依計而行,於乾德元年二月,出兵湖南途中攻破江陵,高繼衝遂以3州17縣,142300戶歸降。一個月後,湖南亦被平定,又得14州1監66縣,97380戶。

平定荊湖以後,“水陸皆可趨蜀”,後蜀這一雄據川中的南方大國已處於坐以待斃的境地了。乾德二年(公元964年)十一月,宋太祖派大將王全斌、曹彬分兵兩路,僅用66天的時間就滅亡了後蜀,取得了46州、240縣的廣大領土。

後蜀物產豐富,府庫充盈,號稱“天府之國”。平定後蜀後,宋太祖特命參知政事(副宰相)呂餘慶為成都知府,協同王全斌等人大肆搜刮。一時間,船載路運,“日夜不息”,大量財富被集中到東京開封。這固然加強了宋王朝的國力和財力,但同時卻又激化了後蜀地區的社會矛盾,在此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後蜀一直動亂不已,民變、兵變相繼發生,牽扯了北宋王朝的很大一部分兵力。

平定後蜀不久,宋太祖先後派遣了侯霸榮、惠磷等人為間諜,打進了北漢內部。侯、惠等人積極活動,很快買通了當時北漢宰相郭無為。在郭無為的安排下,侯惠等人都成了北漢的宮庭供奉官,可以方便地出入宮禁。

開寶元年(公元968年)八月,宋太祖發大兵進攻北漢。同時又密令侯、惠等人相機行事,裏應外合,“迎接”宋軍。九月,宋軍突破了北漢的團柏穀防線,越過汾河橋,進逼太原城下。

在宋軍進逼太原城下的同時,侯霸榮在郭無為的支持下,發動了宮廷政變,刺殺了北漢國主劉繼恩。但意想不到的是,郭無為此時卻又突然變卦。就在侯霸榮率人刺殺劉繼恩時,他卻悄悄調動部隊包圍了刺殺現場,將侯霸榮和其同黨全部殺死。

郭無為的臨陣變卦,攪亂了宋太祖精心布置的一著妙棋,宋軍的失敗也在眼前。果然,宋兵圍困太原不久,契丹即以兵來援北漢,圍城的宋軍腹背受敵,大敗而歸。北漢乘機反攻,宋朝方麵自八月進軍以來所占領的州縣不但全部丟兵,還被北漢軍隊打進了晉、絳二州,大掠而去。

本來,此次開戰前,宋太祖已將北漢君臣投降後的官職提前封好了,沒想到最後的結局卻是這樣。次年二月,為雪前恥,他決定親率大軍征討北漢。戰事一開始,北宋方麵很順利。三月,宋太祖即率大軍突破了北漢的數道防線,進抵太原城下,將其團團圍住。但此後戰事即進入膠著狀態。宋軍發起的幾次強攻都被北漢名將劉繼業擊退。強攻不行,宋太祖又采取了長期圍困的政策,但三個多月過去了,仍沒能將太原攻克。這年的閏五月,宋兵正式從太原撤兵。北漢軍隊又一次乘勢追擊,宋軍丟失了大批糧草,損失比上一次還要嚴重。

北宋自建隆三年(公元962年)九月首次對外用兵起,至乾德三年(公元965年)正月,不足3年的時間,就平定了南平高氏、湖南周氏、後蜀孟氏3個割據政權,統一了63州1監的大片領土。但可惜的是,自平蜀後,幾乎完全是由於宋太祖個人的舉措失當,導致了一係列意外的變故,先是蜀中動蕩不已,緊接著又是兩次北征太原,損失慘重,“先南後北”的統一大業因此而停滯逆轉。

自太原班師後,經過一年多的休整,開寶三年九月,宋太祖決定攻取南漢,繼續實施“先南後北”的統一方略。

南漢以廣州為中心,割據嶺南兩廣地區達60年之久。北宋平定後蜀後,潘美等宋將就曾攻取了南漢的郴州,形成了良好的進攻態勢。現在,潘美等接到宋太祖滅亡南漢的指示後,馬上就攻陷了賀州,隨之連克昭、杜、連、韶4州,大敗南漢軍10餘萬於蓮花峰下。至次年二月,即攻克廣州,南漢滅亡。宋王朝又得了60州214縣的領土。

南漢滅亡之後,南方剩下的最後3個割據政權個個自危,震恐異常。勢力最強大的南唐這時也不得不主動要求取消國號,放棄皇帝的稱號,改稱“江南國主”(另外兩個割據政權吳越和漳泉早就上表稱臣,接受宋朝的官職)。

經過3年的準備,開寶七年(公元974年)十月,宋太祖令曹彬為統帥,潘美為都監,率水、步、騎兵在采石一線強行渡江,進圍金陵;同時令吳越國主錢俶統率吳越軍五萬,由宋將丁德裕監軍,從東麵攻取常州,然後會師金陵。令王明為西路軍,向武昌方向進擊,牽製屯駐在江西的南唐軍隊,使其無法東下援救金陵。

十一月中旬,宋軍依照南唐進士樊若冰的圖示,在采石用預先造好的戰艦架設浮橋獲得成功,其主力部隊通過浮橋,順利跨過了長江天險,大敗南唐水陸兵10餘萬於秦淮,直逼金陵城下。與此同時,錢俶率兵攻克了常州、江陰、潤州,形成了對金陵的外線包圍,金陵成了一座孤城。十一月二十七日,在李煜仍不投降的情況下,宋軍發起總攻,金陵城破,李煜做了俘虜。

滅南唐是宋太祖統一南方的最後一仗,也是當時最大的一次江河作戰。這次戰爭中的“浮橋渡江”、“圍城打援”,是宋太祖戰略部署中的得意之舉,也是古代戰爭史上的創舉。

公元967年,宋太祖死去,宋太宗按照宋太祖的既定方針,繼續對吳越和漳泉施加壓力,終於不動幹戈,迫使錢俶和陳洪納表獻土,以兩浙和福建地區的15州一軍(與州平行的一級組織)100縣歸降北宋。南方完全統一。在此基礎上,宋太宗一鼓作氣,滅亡了北漢,延續了數十年之久的分裂割據局麵終於結束了,除了遼所控製的燕雲16州以外,漢族所聚居的中原地區和南方的廣大區域重新獲得了統一。這時,離宋太祖逝世剛剛3年。

四、中央集權重文輕武

宋初,宋太祖南北用兵、統一全國的同時,還采取了一係列措施,鞏固和加強了專製主義中央集權,進而創立了一整套為其後代奉若圭臬的“祖宗家法”。

首先是“稍奪其權”,即削弱地方勢力。乾德元年(公元963年),平定了荊湖以後,宋太祖作出廢除荊湖地區“支郡”的規定。宋太祖宣布,新征服地區仍保留節度使,但節度使駐地以外的州郡“直屬京師”,“支郡”被取消了。隨著南方諸國的逐漸被平定,罷除“支郡”的範圍也越來越大,到宋太宗時,就在全國範圍內廢除了支郡製度。同時,宋太祖逐漸向這些地方派遣文臣出任“知州”,以取代原來掌管州務的防禦使等武將。宋太祖在很短的時間裏就選派出上百名文臣,分治原為各大藩所轄的支郡,最終形成了宋代的“以文臣知州事”的製度。

廢罷支郡和“以文臣知州事”,使位尊權重、聲勢煊赫的節度使的權力受到極大削弱,其實際權力僅等於某一州郡的長官,有時甚至徒具空名,僅是一種榮譽稱號。自中唐以來藩鎮權勢過重,坐大地方,尾大不掉的情形終於得到了改變。因而在廢罷支郡、以文臣知州事的同年,宋太祖又定立了兩項限製州郡長官權力過重的措施:一是“三歲一易”,使“知州”、“知縣”在一地任職以3年為限,不得久任。乾德三年,北海軍知軍楊光美任職已滿3年,由於其為政清廉,頗得百姓愛戴,當地有數百人赴京守在宮門口請願,要求留楊光美繼續在北海任職。宋太祖先是下詔勸他們散去,無效。於是采取斷然措施,“笞(鞭笞)其為首者”,才將請願者趕走。另一項措施是在州郡設立通判。通判名義上是與知州共同判理政務的,其地位略低於知州,但事實上由於其負有監督州郡長官的特殊使命(故通判又稱監州、監郡),知州往往還要怵其三分。所以有宋一代,州郡長官與通判不和的問題一直存在。

其次是“製其錢穀”,即收奪地方上的財權。乾德二年(公元964年),他發布了一道十分重要的詔令,要求各州除留有必要的經費外,其餘財賦中屬於貨幣的部分應全部輦送到京城,不得無故占留。次年三月,又一次重申了這道詔令。唐代以來節度使蓄積大量錢財的稅賦“留州”製度被廢止。隨著錢幣的集中,對其餘財物的控製也逐步加緊了。

在廢除“留州”製度的同時,對於各地大藩鎮以“留使”的名義截留地方賦稅以及肆意征稅的弊政,宋太祖也小心審慎地進行了革除。他以支付大藩鎮“公使錢”為代價,廢除了留使製度,收回了為地方藩鎮所控製的部分財權。對於藩鎮任命親信武將掌管場務、肆意征稅的問題,宋太祖處置時就更為小心了。一般都是在該節度使病逝或調離之際,朝廷方才改派文臣管理場務。自此以後,“粟帛鹹聚王畿”,地方藩鎮失去了對抗中央王朝的經濟後盾。

地方喪失了財權,自然也就無法“屯兵自重”了。在這種情況下,宋太祖與趙普所討論的“收其精兵”的措施實施起來就很順利了。宋太祖為收地方精兵而創立的兵分禁、廂的製度,也為其後代一直沿襲下來,成為兩宋兵製中的一大特色。

宋太祖在統一南方諸國時,為了製止地方割據局麵的再現,曾下令拆毀了不少通都大邑的城牆,填平了壕溝。這顯然是一個消極的、隻解決臨時問題的措施。而“稍奪其權,製其錢穀,收其精兵”,才能收到長遠的效果。出現了“天下之權悉歸朝廷”、“四方萬裏之遙,奉遵京師”的新型的中央與地方的關係。在以後兩宋300多年的統治中,宋太祖所確立的這種中央與地方的關係作為“祖宗之法”的主要內容,一直為宋代君臣所恪守。

在調整和確立了中央和地方的關係的同時,宋太祖對君臣關係也進行了調整。

在他看來,地方權力集中到朝廷,還沒有完全解決中唐五代以來“君弱臣強”的問題,因而應該進一步削弱文武百官的權力,使由地方集中到朝廷的權力最後完全集中到自己一人手中,“總攬威柄”,“獨製天下”。

宰相是封建社會的“百官之領袖”,處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自兩漢起,宰相與皇帝議事都是有座位的。宋太祖稱帝後,宰相奏事仍沿舊製。有一天早朝,宋太祖突然對宰相王溥、範質說:“我眼睛有些昏花,把你們的奏疏送上前來。”在範、王二相離座遞疏時,宮廷侍衛乘機將他們的座位搬走。自此以後,宰相在皇帝麵前畢恭畢敬地站著奏事成為定製。宰相的地位也大大下降了。

與削弱相權同步進行的,則是在百官中推行“官、職分離,互相牽製”的任官政策。宋代官製中,“官”是品級,隻有據此受俸祿的作用;“職”是殿閣、館閣學士一類的榮譽稱號,亦沒有實際權力;隻有由皇帝或中書省“差遣”的臨時職務才是實職,即執行實際權力的職務。這種職、權分離,名、實混淆的任官體製,使任何官員都無法集中權力、榮譽、威望於一身,權大者並不一定職高,望重者並不一定位顯,這樣也就很難形成對皇權的威脅了。

皇帝臨時“差遣”的實職,也是依照“分權而相互牽製”的原則進行安排的。如宋代有固定的尚書省兵部,但兵部尚書隻是虛職,並無實際兵權,隻有被差遣為樞密使才有相當於兵部尚書的實權。不過樞密使也隻是有奉旨調兵之權而無領兵之權,領兵之權歸“三衙”長官。同理,“三衙”的高級將領雖然名為禁軍的最高統帥,卻也隻有領兵之權而無發兵之權。

宋太祖為了擴大統治基礎,改革和推進了隋唐以來的科舉考試製度。宋初極力放寬科舉考試的範圍,無論家庭貧富,郡望高低,隻要具有一定文化程度的人,都可以前往應舉。同時嚴格考試製度,以防權貴豪門請托舞弊。

同時,著力改變重武輕文的舊風氣。宋太祖即位之初,就下令修複孔廟,開辟儒館,延用耆學名儒,以勸勵教化。針對五代時期文教不興、學校荒廢的情形,他下詔撥款增修國子監學舍,當國子監開學講書之日,他很高興地派人送去美酒、菜果以示祝賀。

隨著文教的振興和開科取士的增多,大批文人進入統治集團。宋太祖認為,亂世用武,治世用文,對這些文臣再也不能像五代時期那樣,隻是當作點綴擺設,而應切實發揮他們的作用。

隨著對文臣的重用,統治集團內部的那種畸形的文武關係得到了調整。原來那些驕橫跋扈,視文臣為無用,甚至一言不合就要“砍殺”宰相的武將們不但見了宰相都要恭恭敬敬地唱諾問候,而且自己也在宋太祖的勸告鼓勵下,學著文臣的樣子讀起書來。

宋太祖的“重文”是針對五代的“輕文”而言的,目的是要改變那種由武臣獨擅政權的局麵,進而擴大專製主義中央集權的統治基礎。所以在“重文”的同時,他並不歧視武將。當然,在宋初君主專製極度強化這樣一個大氣候下,無論文臣也好,武將也好,其權力都不能不受到影響。

總之,盡管宋太祖的“重文”政策在以後曾被其子孫奉為“祖宗成規”而代代相傳,以至形成了“重文輕武”的風氣,但在宋太祖時,情況卻並不如此。他“重文”但並不輕武,無論文臣武將,隻要“有一材一行可取者”,都予以擢拔和使用,“天下無遺材,人思自效”,其專製統治的基礎是廣泛和穩固的。

這樣,一方麵是調整中央與地方、君主與臣下的關係,使地方的行政、財政、軍事等等各方麵的權力不斷地向中央集中,最後又集中到皇帝一個人手中,形成了至高無上的君主集權製;另一方麵又開科取士,重文用武,廣羅人才,極力擴大這一專製統治的基礎。

五、修身正己身死如謎

在統一大局已定的情況下,宋太祖並沒有誌滿意得、忘乎所以,更沒有因此而驕逸放縱。平定南方諸國後,各國的金帛財寶源源不斷地運至東京,宋太祖將其作為戰備物資,全部收貯在內庫,從不隨意揮霍。宋太祖本來很喜歡射獵和踢球(當時稱“蹴鞠”),剛做皇帝那陣,他還常常技癢難忍,不時地邀手下的人玩上幾次。這些遊戲對宋太祖來說自然屬於忙裏偷閑,但有時玩到興頭,又難免誤事。一次,他正在後苑射鳥,忽然有大臣口稱急事求見。可他接過奏章一看,裏麵說的並不是馬上要辦的事,不由得有些惱火,當即訓斥了幾句。那大臣卻說:“這些事雖不是很急,但總比射鳥急些吧。”他愈加惱怒,隨手抄起一把玉斧,朝那人撞去,撞掉了兩顆牙齒。那人也不作聲,跪在地上,將牙齒撿起來裝在衣服裏,宋太祖問:“你想拿這個來控告我嗎?”那大臣說:“不敢!不過陛下既為天子,一言一行自然會由史官記錄在案的。”這話算是說到了點子上,逼得宋太祖不得不趕緊地表示道歉。通過這件事,使宋太祖認識到“吾為天下主”,一言一行至關重要,“畋遊”(即射獵)、“蹴鞠”終究不是“正經事”,以後慢慢地就將這些嗜好戒除了。

去世前一年,宋太祖曾對臣下說:“自古為君者,很少有嚴以律己而無過失的。像唐太宗那樣虛心納諫固然不錯,但他若一直注意防止驕奢,克製自己,不犯過失,使臣下無從諫議,豈不更好!所以我自己是夙夜畏懼,防非窒欲,以防過失的。”

隨著宋初局勢的穩定和統一事業的逐漸完成,趙宋皇族被外姓旁人顛覆的危險越來越小了,宋太祖與趙光義之間原來那種為家族的命運和利益同心同德、共濟險難的精神慢慢地消失了。而一旦他們有了爭奪的目標,原來掩蓋在“兄友弟悌”的倫理美德下的人性中的另一方麵的東西就可能顯露出來。趙光義對皇位的垂涎已越來越明顯。

盡管趙光義當時已是勢延難遏,滋蔓難圖了,但宋太祖仍沒有放棄這方麵的努力。開寶九年(公元976年)二月,吳越國王錢俶來朝,一般很少參預政治活動的皇子德昭這次卻突然被宋太祖委派至宋州迎賓。錢俶來朝是當時朝野矚目的大事,宋太祖借這一機會,巧妙地把本來還默默無聞的皇子推到了臣民們的麵前。三月,宋太祖巡視洛陽,特令趙光義隨行。宋太祖在洛陽盤桓了一個月,一直住在自己當年出生和長大的舊居中。有一次,他指著一條小巷說:“我小時候與夥伴們玩遊戲時,曾埋在這裏一個石馬,不知還在不在。”左右的人一挖,果然找到了這匹石馬。

回到開封後,宋太祖一反常態,明顯地加強了同另一皇弟趙光美(後改為延美)的關係。其中僅七月一個月的時間,就三次“幸光美第”。趙光美是“金匱之盟”中排在趙光義之後,趙德昭之前的繼位人之一,宋太祖對他如此親近,恐怕不是毫無用意的。開寶九年,皇子德昭已25歲,德芳也17歲了。德昭、德芳之母均已早死。此時,宮中主事者為孝章皇後宋氏。

從曆史記載上看,宋皇後並無子女,但在德昭、德芳這兩個皇子中,她倒是比較偏寵德芳的。這一點,對正在考慮繼位人問題的宋太祖也可能稍稍產生了一些不好的影響,使他難以果斷地在長子德昭和幼子德芳中挑選出一個來,以取代趙光義的繼承人的位置。

就在這年的十月,宋太祖猝然死去,趙光義則順利地繼承了皇位。關於宋太祖之死,史家眾說不一,其中也有稱為光義謀殺者。總之,太祖之死,留下了千古之謎。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太宗趙光義

一、擁兄自立代兄稱帝

宋太宗,初名匡義,又改名光義,即位兩年又改名炅。是太祖弟,母為昭憲皇後杜氏。後晉天福四年(公元939年)生,宋至道三年(公元997年)卒。

經過多年的闖蕩,趙匡胤在後周功業顯赫,地位日高。比他小12歲的匡義隻是一個供奉官都知,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匡義出身於武將之家,父兄均為大將。所以他也從小學習弓馬,並參加過一些戰陣之事。據後來太宗自己回憶說,他16歲那年,曾跟隨父親趙弘殷南征,屯駐於揚、泰等州。他多次與敵將交鋒,敵將往往被他射落於馬下。趙匡胤當時駐兵在六合,聽說他的弟弟這麼能幹,非常高興。匡義18歲的時候,跟隨周世宗和趙匡胤,攻打下瓦橋關和瀛州、莫州。其後,當時22歲的趙匡義為其兄代周自立起了重要的作用。作為當事人胞弟的趙匡義最適於出麵,溝通內外,結交軍士,撫定眾心。匡義與趙普部署諸將領,列隊包圍匡胤寢所,“逼”他黃袍加身。由於趙匡義充當了前台主角,才使得蓄謀奪位的趙匡胤可以扮演一個較為超脫的角色。

因此,趙匡胤一當上皇帝,即任命匡義為殿前都虞侯,領睦州防禦使。建隆元年(公元960年)五月,太祖親征澤、潞,討伐李筠,即讓匡義臨時擔任大內都點檢,留守汴京。八月,匡義領泰寧軍節度使之職。十月,太祖南征據揚州反抗的李重進,匡義為大內都部署,仍留守京師。建隆二年七月,太祖任命匡義為開封尹,同平章事。這時,為了避諱,匡義改名為光義,匡美也改名為光美。

杜太後對次子光義格外疼愛,但是要求也比較嚴格。光義每次外出,太後總是要他與趙普在一起,並且刻畫日影約定歸來的時間,光義從來不敢違背母命。杜太後要光義多與趙普接觸,一是為了讓光義向趙普學習處事之道,二是因為趙普是太祖甚為倚重的國家重臣,結交他可以鞏固和提高光義的地位。這些也是杜太後的深遠用心。

擔任開封府尹,對於趙光義來說,具有十分重要的實際意義。作為國家首都的行政最高長官,開封府尹對國家軍政要務起著上承下達的作用。從建隆元年到開寶元年(公元976年)光義當了16年的開封府尹,鍛煉了實際處理政務的才能。他利用開封府尹的地位,在開封府中廣延豪俊,聚集一批幕僚、軍校,文武皆備。通過廣置黨羽,內外交通,光義在開封府時勢力大盛,威望日高,羽翼漸豐,為他日後爭奪帝位及治國安邦打下了牢固的基礎。

趙匡胤為人較為厚道,對光義兄弟情義甚重。有一次光義生病,匡胤身為皇帝,仍親手為他灼艾。光義失聲叫痛,匡胤大概是要為其弟分擔病痛,也取艾自灸。遇有軍國大事,也多與之商議。不過,作為政治家,二人並非親密無間。他們的矛盾通過一件事即可看出。光義在開封府時,有個青州人到京城來,帶著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子,光義見她秀美出眾,想買下,那青州人不答應。光義手下有個叫安習的,自告奮勇願辦成此事,他用手段將青州女子偷偷地買進開封府。後來太祖知道了這事,下令追捕安習,安習隻好藏於晉王宮中,直到光義做了皇帝,他才出來。太祖嚴捕安習,分明是對光義的一種警告。

開寶九年十月二十日,宋太祖趙匡胤突然駕崩,於是光義受遺詔於柩前即位。

二、伐漢收功攻遼敗績

不管杜太後遺詔是否真有其事,趙光義以皇弟身份繼承皇位,從正統的封建世襲製角度看並非名正言順。而且在太祖平定諸侯國的統一戰爭中,趙光義沒有任何建樹。他感到要想鞏固帝位,帖服人心,必須樹立自己的威望。太宗即位後,割據漳泉的南唐平海節度使陳洪進親自到開封朝貢。太宗封陳洪進為檢校太師。吳越立錢俶於是決意上表,獻出所管轄的土地,戶籍和軍隊,削去吳越國號。太宗封錢俶為淮海國王,其子弟多人以官職。吳越舊地反對納土的官吏,受到太宗的堅決鎮壓。至此,宋朝完全統一了南方各地,太宗於是把主要兵力轉向北方的北漢和遼朝。

太平興國四年(公元979年),宋太宗下令再次進攻北漢。任潘美為北路都招討使,率領勇將崔彥進、李漢瓊、劉遇、曹翰、米信、田重進等,四路出兵,分攻太原,把太原城圍得水泄不通。宋太宗吸取了以往失敗的教訓,特派邢州判官郭進為太原、石嶺關都部署,阻截遼朝援軍。

北漢主劉繼元見宋軍來攻,急忙遣使向契丹求救。開寶八年時,遼朝曾與宋廷訂有和約。因為當時宋朝忙於統一南方,故對遼采取和好的態度,以免兩麵受敵。契丹也忙於內部事務,雙方都樂意保持著通好的關係。太宗預料契丹必出兵助漢,故於四月間下詔親征,率領延美等到太原督戰,在太原城外築起長圍,斷絕城內的一切物資供應。雙方苦戰至五月,北漢指揮使郭萬超潛行出城,投奔宋營,劉繼元帳下諸衛士也多出降。北漢亡,至此,所謂五代十國的割據局麵全部結束。

太宗乘滅北漢的餘威,率大軍於太平興國四年六月進抵易州。遼刺史劉宇本是漢人,獻城投歸宋營。太宗留兵千人協守易州,又進攻涿州,遼涿州判官劉厚德亦為漢人,複開城納降。宋太宗見旗開得勝,連下二城,非常高興,乘勝率兵進抵遼之南京(今北京市)城南,命宋偓、崔彥進、劉遇、孟玄哲四將各率軍兵四麵攻城。守將耶律學古拚命抵禦,太宗親自督戰。然而宋軍圍伐太原日久疲敝,今又攻城不下,已經懈怠。這時遼朝已派援軍來救。探卒入報,遼將耶律休哥為前鋒,已至高梁河。太宗命大軍拔營齊起,前往高梁河迎敵。快到河邊時,隻見遼兵有數萬人越河而來,雙方擺開陣勢,金鼓齊鳴,旌旗飛舞,宋軍奮力激戰,遼兵傷亡慘重,漸往後退。太宗見遼軍將要支持不住,遂命宋軍猛攻。正在這時,又有兩隊遼兵,分左右衝殺而來。左翼為遼將耶律斜軫,右翼為遼將耶律休哥。二人都是遼國良將,善於用兵,宋軍抵擋不住,紛紛敗退。耶律休哥趁機直取太宗,太宗急命左右護駕,但諸將被遼兵分割散亂難以顧及,太宗倉皇失措,幸虧輔超、呼延讚等人趕到,奮力遮護,保衛太宗南奔至涿州。

雍熙三年(公元986年)正月,太宗詔議親征,企圖扭轉高梁河慘敗之後頻頻挨打的被動局麵,挽回自己的麵子。但是前次親征的慘敗,特別是高梁河之戰險被遼軍所擒的遭遇,使太宗餘悸未消。這時又有參加政事李至乘機上言,說京師是天下之根本,皇上不離輦轂,而命將出征,可以顯得從容。太宗順水推舟,決定不再親自出馬,而出動30萬大軍分東、中、西三路北上攻遼。曹彬、米信出雄州,田重進出飛狐,潘美、楊業(即後漢名將劉繼業,降宋後恢複本姓楊)出雁門。

初期作戰宋軍進展順利,接連小勝。但由於宋軍指揮不當,各路軍缺少合作,紛紛敗績。楊業父子率領殘兵在陳家穀奮力死戰,不見援兵,命其子楊延昭殺出一條血路,飛馬乞援。遼兵漫山遍野而來,楊業部下大部分戰死。楊業本人身負幾十處創傷,最後為遼軍所俘獲,不顧遼軍的威脅利誘,絕食三日而死。

楊業失援敗死,邊境大震。雲、應、朔諸州將吏都棄城而逃,3州複為遼軍占領。遼軍又乘勝進入宋境,深入深(今河北深縣)、德(今山東德州)、邢(今河北邢台)等州,搶掠一空,使宋朝邊民蒙受重大損失。敗報傳至宋廷,太宗痛失良將,下詔旌表楊業,贈其為太尉、大同軍節度使,賜其家布帛千匹。大將軍潘美,坐失戰將,監軍王侁,貽誤戰機,分別給以降官三級和除名的處分。在戰事方麵,宋太宗遠不及太祖。趙匡胤出身行伍,身曆百戰,有著豐富的戰場實踐經驗。而趙光義則基本上沒有經曆過重大戰役,缺乏這方麵的鍛煉。但他又自詡高明,剛愎自用,再加上為了控製軍將,每次作戰前都親自擬定陣圖,結果嚴重束縛了前線將帥的手腳。

端拱元年(公元988年)秋八月,北部邊境接連3次警報,依次是涿州、祈州、新樂失守。太宗滿麵愁容,對群臣說:“契丹不肯收兵,經常騷擾河朔,看來不得不大舉北伐了。”他心裏卻對出師一點把握都沒有,已經完全失去了當初北伐時躊躇滿誌的信心和決心。朝中一些大臣開始提出主和與主戰兩種不同的政見。主和派要求太宗屈己求和。宰相李昉等相率上疏,引證漢唐故事說明對外講和的重要。但是,對於那些明顯要求屈辱求和的主張,太宗在感情上接受不了。他對趙普等人說:“恢複舊疆,不是別人的主張,是朕的一貫誌向。伐遼失敗隻是由於將帥軍事指揮上的失誤所致。”右正言、戶部郎中張洎等主戰派則相繼上禦戎策,建議加強邊地武將的兵權,任賢修政,省官畜民,選勵將士,再次北上伐遼,收複失地。太宗雖對這些主張加以讚賞,但卻不打算實行。

太宗晚年,守內虛外政策的指導思想已經形成。因此,對遼由攻到守,準備和解。而遼朝的蕭太後對宋朝多次北伐卻耿耿於懷,向宋擺開了進攻的陣勢進行威脅,並幫助李繼遷繼續削弱宋朝的力量。宋太宗為了防守,使宋軍在河北沿邊的平原上疏浚、開拓邊地河道,西起保州(今河北保定)西北,東至泥沽海口,利用河渠塘泊,築堤儲水,深十餘尺,作為屏障,曲曲彎彎,東西900裏。沿塘設置28寨,125軍鋪,士兵3000餘人,部署兵船百餘艘,往來巡警,以防遼國騎兵的奔突。對於遼軍的入侵,“但令堅壁清野,不許出兵,繼不得已出兵,隻許披城布陣,又臨陣不許相殺”,結果軍隊將士手足無措。守邊將領們隻好得過且過,“及遇敵則惟以閉壘塞門為上計”,真正能對遼軍作戰的將領屈指可數。從此,宋朝軍隊的作戰能力越來越弱了。

三、借鑒前車以文治國

宋太宗是自五代以來第一位非武人坐天下的皇帝。他即位之初也重武,是因為當時形勢需要他繼承太祖的統一大業,既然武運不昌,遂轉而重文。太宗在多次伐遼失敗後,失去了往日的銳氣;但文治方麵,他的確有很多獨到之外。他開創、修補、完善了宋朝的各項典章製度,使之在自己在位期間基本成為定製,為宋朝奠定了政治、軍事、文化、經濟各方麵製度的基礎,使其不至於像五代各朝那樣短命天折。兩宋之人多言“祖宗之法”,這“祖宗之法”即是指宋太祖宋太宗而言,其中太祖法度主要在於軍事、政治方麵,而太宗除了對太祖法度做了進一步完善外,又著重在文化、經濟等方麵建立了一整套法度規範。

科舉製度雖始於隋唐,但真正完善是在北宋。到宋初,門閥製度不複存在,科舉向文人知識分子廣泛開放,“家不尚譜諜,身不重鄉貫”,隻要文章、詩賦合格,都可錄取。宋太宗擴大了取士的規模,每次科舉考試錄取的進士數額遠遠超過唐代及宋太祖時。太宗還促進科舉取進士日趨嚴密、完整。宋太祖開寶六年(公元973年)以後,殿試成為定製。太宗進一步規定,殿試後在殿前“唱名”,由皇帝分別賜與“進士及第”、“進士出身”、“同進士出身”的功名。太宗時實行考卷糊名彌封法,有效地防止了考官利用試卷作弊。宋太宗還嚴格科舉考試,親自複試。

太宗十分重視發展文化事業。五代以來,昭文館、史館、集賢院為三館,在石長慶門東北,僅有小屋數十間,而且“湫隘卑庳,僅庇風雨,周廬徼道,出於其旁,衛士騶卒,嘈雜其旁”,條件很差,三館每逢受詔撰述,都是移到其他地方。太祖時期,也沒有什麼改善。太宗即位的第二年,親到三館視察,看到這種寒酸狀況,對左右侍從慨歎道:“這哪裏能夠蓄天下圖書,待天下賢俊?”當即下令另選左升龍門東北車府地為三館新址。命中使督促工匠,晨夜兼作。三館的棟宇殿閣,都是太宗親自規劃的,其精美壯觀,可與皇宮的建築媲美。一年後工程竣工,定名為崇文院。到太宗晚年,崇文院及秘閣的藏書已十分豐富。太宗頗為自負地對大臣們說:“朕即位之後,多方收拾,抄寫購求,今方乃數萬卷。千古治亂之道,並在其中矣。”

在廣泛搜求圖書的同時,太宗先後組織一批文人編纂了幾部大型類書。太平興國二年(公元977年)三月,剛剛即位幾個月的太宗就命翰林學士李昉、扈蒙等10多人編纂《太平廣記》與《太平禦覽》等書。由於年代久遠和朝代的更替,宋太宗時期收集的絕大部分圖書,今已佚失,但當時編纂的《太平廣記》、《太平禦覽》和苑英華》這3大部書卻流傳下來,因而許多古代典籍的內容賴以保存。宋太宗主持編纂的這3大部書,成為後人研究中國古代曆史、文學的寶貴資料。

太宗好讀書,這是五代以來帝王中少有的,這與太宗的父親趙弘殷有關。趙弘殷和其長子趙匡胤都是介胄武人,然而這個軍人家庭卻希望日後有個讀書知禮之人。趙弘殷當年總兵淮南時,攻破州縣先不取財物,總是設法搜求古書,交給匡義,並不斷督促他學習。匡義因此精於文業,而且多有藝能。他會作詩,通音律,擅書法,喜對弈。太宗到崇文院讀書,常讓親王和宰相們一同翻閱,並親自解答書中的疑難問題。有時還召降王李煜等前來參觀。太宗指著汗牛充棟的圖書對南唐後主李煜說:“聽說你在江南好讀書,這裏的簡策,有許多是你的舊物。近來還讀書嗎?”李煜滿懷亡國之痛,惟有頓首遜謝而已。淳化三年(公元992年)九月,太宗想讓武將見識一下文儒之盛,召馬步軍都虞侯傅潛、殿前都指揮使戴興等人到秘閣縱觀群書。

宋代的皇帝多注意從曆史上汲取統治的經驗教訓,這可以說是從太宗開始。太平興國八年十一月,太宗對大臣說:“朕曆覽前代書籍,發現君臣之際,大抵情通則道合,所以有事皆無隱匿,言論都可采用。朕勵精求治,卿等作朕股肱耳目,如果施政有缺失,應當悉心上言說明,朕決不以居尊自恃,使人不敢說話。”

太宗執政較為勤謹,為了鞏固宋王朝的統治基礎,他親自挑選人才,甚至於忘了饑渴。通過召見臨問以觀其才,優秀者提拔重用。他對近臣說:“朕每看見布衣縉紳中有才誌受推戴的,就替他的父母高興。”太宗每天一早就到長春殿受朝,聽完百官的政務彙報,就到崇政殿去處理政事。等到中午,還來不及吃飯。

太宗所寫的碑刻、匾額今日猶可見到,他於書法舊有根柢,又經名家指點,勤加練習,故有較深的功力造詣,並非單憑地位高而到處題字。有人薦舉趙州隆平主簿王著在書法方麵頗有家傳,太宗乃召為衛尉寺丞、史館祗候,令他詳定韻篇,後又遷為著作郎,充翰林侍書。

太宗自言不喜遊獵,確屬事實。端拱元年(公元988年)九月,他對侍臣說:“朕每念古人禽荒之戒,自今除有司順時行禮之外,更不於近甸遊獵。”命將5坊中所飼養的鷹犬全數放生,並下詔令天下不要再來進獻。淳化三年十月大將折禦卿進貢花鷹,太宗讓人放生了。

太宗對宗教的態度基本上是寬容的。北宋開國後,為了爭取南方各階層的支持,對佛教采取保護政策,因為佛教在吳越、南唐、後蜀等南方割據小國中非常流行。太宗認為佛教“有裨政治”,因而有意提倡,在五台山、峨眉山、天台山等處修建寺廟,並在首都開封設譯經院釋譯佛經。從太祖開寶年間開始在益州雕印大藏經,到太宗時雕版完成,印行了我國第一部佛經總集。宋朝建國時,各地僧徒不過6萬多人,太宗時增加到24萬人。太宗本人態度是重道教,輕佛教。

太宗執政總的方針是寬鬆敦厚。但是,為了有效地維護社會的安定,太宗在刑獄方麵也親自處理了一些案件。他下令在禁中設立審刑院。各地上奏案件,先由審刑院交付大理寺,刑部斷複,再交審刑院詳議裁決。審刑院不歸宰相統領,直屬於皇帝。太平興國六年(公元981年)夏四月,太宗下詔:“諸州大案,長吏不親自處理,往往胥吏旁緣為奸,拖延經年不能結案。自今長吏每五日處理一次案子,查證確實者即可決斷。”為了不讓全國有拖延不決的案子,於是規定辦案的3種時限,大案40天,中案30天,小案10天,不須追捕而容易處理的不能超過3天。並規定,囚犯如應訊問,則當聚集官屬一同參與,不能委托胥吏拷掠。淳化四年(公元993年),東京城郊有一農民到官府擊登聞鼓,為的是丟失了一隻貑豬。太宗聽說,讓人賜給那農民錢一千,償還其豬錢。太宗對宰相說:“如果像這樣的小事也費力氣去斷案,未免太可笑了。但是推此心以臨天下,可以無冤民。”

太宗接受唐五代以來宦官專權的教訓,對宦官駕馭較嚴,不許他們幹政。宦官王繼恩曾作為劍南兩川招安使,領兵平定王小波、李順的起義,中書省建議讓王繼恩任宣徽使。太宗不許,說:“朕讀前代史書,宦官幹預政事,乃國之大忌,所以曆朝嚴禁宦官幹預政事。宣徽使就是參政的開端。隻能授以別的職銜。”宰相力言王繼恩立有大功,非宣徽使不足以賞酬。太宗動怒,深責宰相,讓別議官名,最後創了個宣政使的名目,授於王繼恩。

太宗任用的幾位宰相也比較正直。寇準生性剛直,有一次對太宗奏事,太宗不高興,站起身要走,寇準拉住皇帝的衣袖,讓他再坐下,等到事情議決以後才罷休。太宗感歎地說:“這人才是真宰相哩!”

四、貶抑祖係確立宗嗣

太宗之得以登上皇位,是經過了十幾年的苦心經營。他當上皇帝之後,用很大一部分精力來確保皇位,防範變亂。一麵防範武將專權,另一麵防範是他自家人。

在高梁河之戰中,太祖之子武功郡王趙德昭從征幽州。當宋軍潰敗之際,太宗與主力部隊失散,軍將們懷疑皇帝遇難,覺得軍國不可無主,商量著立德昭為皇帝。後來知道太宗還活著,這事就作罷了。事情雖未成,但被太宗知道,恰好觸犯了忌諱,心裏很不高興。以往作戰,回師後都要按功勞大小頒發獎賞。這次太宗還京多日,也不見行太原戰鬥之賞,軍中議論紛紛,諸將不免多懷怨望。德昭心直口快,恐怕軍心浮動,乃入見太宗,請給軍將敘功行賞。太宗不等他說完,就怒氣衝衝地說:“戰敗回來,還有什麼功勞?還行什麼賞賜?”德昭分辯道:“征遼雖然失利,但是平定了北漢,再說各軍也不可一概而論,陛下應該分別考核,量功行賞。”太宗大怒,吼道:“等你自己當了皇帝,再賞賜也不晚!”德昭非常惶恐,低頭垂淚,默然出宮。本來他所處的地位就很微妙,現在見叔父分明是猜疑他有奪位的野心,回到自己的住處,默念父母早逝,沒有依靠,雖有繼母宋氏和弟弟德芳,但宋氏被遷往西宮,出入行動都不自由;弟弟年紀尚小,不懂事理,覺得自己滿腹幽衷,無可傾訴,頓生短念。他問左右侍者:“你們誰帶著刀?”左右忙答道,宮中不敢帶刀。德昭走出房門四處尋覓,見茶酒閣上有切水果的刀子,他趁人不備,拿了刀關上門,自己往頸上刺去。等別人開門來救,已倒在血泊中氣絕身亡。宮中急忙報知太宗,太宗亦覺出乎意料,前往探視,見其慘狀,抱屍大哭道:“傻孩子,我不過說你幾句,你就這樣!”於是命令厚葬,並頒詔追贈德昭為中書令,追封為魏王。德昭身後留下5個兒子。

太宗初即位時,延美的兒子也和太祖、太宗的兒子一樣稱皇子,女兒稱公主。太平興國四年(公元979年)進封延美為齊王,後封秦王。延美也和光義當年一樣當了開封府尹,並兼中書令,位在宰相上。外界的輿論都說帝位將依次相傳。等到德昭自殺,一年後23歲的德芳也不明不白地夭亡,延美才開始感到不安。

一天,忽有太宗當年為晉王時的舊僚柴禹錫、趙熔、楊守一等進宮,向太宗密奏,說延美驕恣不法,謀以自立,宰相盧多遜與延美關係密切,可能有溝通情事。這話正觸動太宗的疑忌,於是召趙普密商。趙普說:“臣算開國舊臣,曾與聞昭憲太後遺命,備受朝延恩遇,然因臣性格直率,反被權幸所讒。”原來太宗未登極時,曾有人告發趙普訕謗晉王光義,趙普曾上疏自辯,太祖將奏疏貯藏於金匱。然而太宗不知,故對趙普一直耿耿於懷,現在聽趙普一說,即命近侍找到趙普以前的上疏,大為感悟,召趙普入宮,對他說:“人誰無過?朕不待五十,已盡知四十九年的非了。從今以後,才識卿忠。”於是授趙普為司徒兼侍中,封梁國公,並命密察延美事。趙普與延美本無宿怨,不過一來為報複盧多遜曾向太祖揭發自己的門人貪汙受賄的舊怨,二來為得太宗歡心,隻得從延美下手。不久,察得盧多遜私遣堂吏交通延美之事,上奏說盧多遜盼望太宗晏駕,延美即位,延美並私贈給盧多遜弓箭等物。太宗大怒,當即下詔降盧多遜為兵部尚書,下禦史獄,捕係參與其事的中書堂吏趙白及秦王府孔目官閻密等,命翰林學士承旨李昉等訊鞫,盧多遜及趙白等一一伏罪。太宗下令降延美為涪陵縣公,舉家遷往房州(今湖北省房縣)。延美獨對孤燈,淒涼難奈,他默頌著曹植的七步詩,同樣想不通:“既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由於氣鬱成疾,日漸消瘦,不到一年,就病死在房州了。訃音奏達朝廷,太宗嗚咽流涕,對宰相說:“延美自少剛愎,長大後越發凶惡,朕因他是至親,不忍置之於法,讓他暫時徙置房州,閉門思過,方欲推恩恢複其舊位,誰料他這麼快就殞逝了,能不痛心!”下詔追封為涪陵王,賜諡曰悼。從此,與太宗爭奪皇位的人完全被清除了。太宗此時為了政治鬥爭的需要,不惜歪曲事實,硬說延美與己非出一母。當時太宗兄弟五人已死其四,杜太後亦已不在,太宗之語無人敢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