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上出門前他爹叮囑她嘴巴嚴實點,半點不能漏出消息去,她答應的好好的,方才不知怎麼就沒忍住。

她不知真的傻,知道大姐家的生意要是做長久,能彌補些地裏的損失,家底攢一些,將來有好嫁妝。

嗚嗚著往家跑去。

慶父情緒稍微緩,重新和老二一家走在一處。

慶二娘子郭氏看戲全,聽臨近村裏人還在議論脆脆的生意,笑著道:“大哥,脆脆雖然外嫁了,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要真是發財,可得好好幫幫著咱們慶家。”

慶父悶不出聲地點頭。

他倒是想讓慶脆脆幫襯,可惜妻子不願意說和,當初送嫁的時候自己做得也不體麵,王二麻子還讓他揍了一頓,哪裏有臉麵湊上去。

郭氏同閨女對視一眼,在丈夫耳朵邊嘀咕一下,折身往相反方向去。

反正今日堵在裏正這處也沒啥用,說來說去,就說不會不顧大家生死,還不如往脆脆處看看呢。

——

裏正屋子再寬敞,卻也架不住整個村子裏人都擁擠進來。

有頭臉能進院子的都是村裏三大姓,慶家在花溪村落戶三代,自然往後靠,瞧著裏邊院子大桌上三族公都在,還有算盤簿子在,心裏一亮。

磨蹭了這麼久,終於有說法了。

不過著喜悅沒持續多久,很快裏正屋子裏吵嚷地不像樣子。

村裏被泡壞的地都在北邊,近半百畝一年收成有三十貫銀錢不止,這損失大了。

本來抱著能有補償的想法求了這許久,誰知裏正一言頓時掀起混亂。

——村裏百畝田地,未收洪災影響的完好畝田收做村□□有,以每一戶男丁人頭均攤。

慶父最先叫嚷開,他家原本未受損還有三畝地,若是交付成集體田,按照人頭劃分,最後有三分都未必。

“不公道!我家田都是祖宗置辦的,憑什麼交出去算做公田?”

本次受損最多的就是三大姓的土地,他們手裏現在沒田,就惦記外姓人手裏的,天理何在?

大家都不是傻子,豈不知這又是三大姓的人在欺負人?

有人不忿開頭,“往日田裏沒災,北邊地靠著大壩,到了夏日燥熱灌水多潤,年年收成有餘。那時候怎麼不給我們均分?如今有難,就惦記我們的田,那把往日多收了交出來!”

“對!交出來!”

“你們三大姓欺負人!裏正,你做人不公道!”

“大壩垮了,誰都不衝,就衝你們三大姓的,那是老天爺開眼!”

——“不要吵!有話好好說,你指誰呢?”

——“外姓人,手裏給你們些地就不錯了,還敢多話!信不信幹你們出去?”

——“別擠,你他娘的出去,出去!”

吵吵嚷嚷,不知誰第一下揮拳頭,院子裏外,三大姓和外姓的漢子都擠在此處,一處鬥,拉架的,卷入爭鬥的。

男人們出力氣,女人們扯嗓子拽頭發,誰家沒個雞零狗碎,上百餘人打鬥在一起,直到見了紅。

這一日的議事因為田地均分一事終於鬧嚷開。

然而最終三大姓的人占了人數優勢,再一次盤踞上風。

這天擦黑,慶父捏了一張地契,捂著生疼的肋骨回到院中。

慶母瞧他臉上灰敗,衣衫爛碎驚呼出聲,家裏有草藥敷在傷口上,“好端端的,怎麼傷成這樣?”

慶父眼神無光,“沒了。祖宗置辦下的地都沒了。”

慶母接過他手裏的契書,愣愣盯著半晌,她認得的字不多,上邊的‘三分’還辨別地出來。

“三分?家裏的地隻有三分了!這讓人怎麼活呀!”

慶父鋸嘴葫蘆樣不開口。

同樣的事情在花溪村不同人家上演,這一晚的花溪村並不平靜,有人喜有人憂。

天一亮,扛著鋤頭下地的人都比尋常沉默許多。

直到——

原本屬於自己的田,如今三大姓的人笑嗬嗬地揚鋤頭。

欺人太甚!

三大姓的人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