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實驗沒有宿舍,所以她提前幾天過來,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幸虧有之前領到的獎金,不然估計還負擔不起。拿到了獎金之後,於自珍就沒有再申請國家補助了,那家給她提供了兩年多免費三餐的餐廳,也已經結束了協議。
房子不大,是個帶衛生間的單間,但布置得很溫馨,該有的都有,是這兩天於自珍跟鄭藝一起添置的,之前沒有在這裏直播過,所以她才想帶網友們去看看。
上了高中,學校的課程更加緊張,晚上也有晚自習,以後估計不能再像之前那樣開直播了。但於自珍還是希望這些陪伴了自己很長一段時間的網友們知道,她現在過得很好,以後也會越來越好。
隻是還沒有走到住處,於自珍的腳步就被幾聲嗚咽吸引住了。
這聲音太熟悉了,即便已經過去兩三年,卻依舊像是刻在她骨子裏的東西,讓她一瞬間就緊張起來。
“怎麼了?”鄭藝問。
直播間的觀眾也在問。
於自珍沒有回答,她表情凝重地循著聲音往前走了一回,在某個巷子的垃圾桶旁邊看到了一個蹲在那裏的小孩子。
鄭藝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看到那個孩子的瞬間,臉色也不由微變。她穿著不合身的舊衣服,瘦骨嶙峋,看上去隻有小小一團,露出來的胳膊上傷痕累累,看起來觸目驚心。
簡直跟鄭藝第一眼看到的於自珍一模一樣。
她下意識地轉頭看向於自珍,便見對方臉色難看得厲害,眼底彌漫著晦暗不明的情緒。
“小珍……”她有些擔憂地叫了一聲。
於自珍回過神來,她看了一眼鄭藝,又看了一眼那個蹲在角落裏的孩子,臉上雖然還殘留著幾分慌亂和茫然,但說出來的話卻是篤定的。
“我想幫他。”她說,“我應該可以幫助他。”
鄭藝微微一怔,不知怎麼,突然又有了一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她替於自珍高興。因為她不僅自己從惡劣的處境之中掙脫了出來,現在還有能力、也有想法向別人伸出援手了。
飄渺的蒲公英,連自己的方向都無法把握,隻能隨風吹拂。可是,蒲公英的種子落在別的土地上,卻總能迅速紮根破土,很快就會在陽光雨露之中開出新的花來。
她已經不需要自己的幫助了。
一種冥冥之中的直覺擊中了鄭藝的靈感,她朝於自珍微微笑了笑,“你一定可以的,小珍。不過,姐姐不能再陪著你了。”
“什麼?”於自珍像是沒有聽懂,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反應過來,她臉色蒼白地看著鄭藝,動了動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姐姐要走了。”鄭藝上前兩步,伸手虛虛地撫了撫她的發頂,“你現在已經不需要我的幫助了,所以,也到了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於自珍用力搖頭,艱難地從嗓子裏吐出兩個破碎的字,“不要……”
眼淚無知無覺地掉了下來。
“別哭。”鄭藝心裏也很難過,但她不能表現出來。她看著於自珍的眼睛,忽然發現,不知不覺間,於自珍的個頭已經快要趕上她了,“你有了想做的事,姐姐也有自己必須要去做的事。現在分開,隻是為了讓我們都變得更好。所以,我們來好好道別吧,小珍。”
於自珍胡亂地抹了一把眼淚,“好。”
“照顧好自己,小珍。”鄭藝微微低頭,在於自珍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虛無縹緲的親吻,“我會想你的。”
於自珍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恍惚間好像真的有溫暖輕柔的觸感在眉心落下。
再睜開眼時,眼前已經沒有了熟悉的身影,隻剩下穿梭的風。
於自珍握緊手機,艱難地提起腳步,走向那個藏在角落裏,滿眼警惕地盯著她的小孩,在她麵前蹲了下來,伸出手。
或許是以為會被傷害,小孩在她的手伸過來的瞬間,抓住她的胳膊,狠狠咬了上去。
她卻絲毫沒有在意,用那隻受傷的手把人摟進了自己懷裏,給了她一個擁抱,就像第一次見麵時,鄭藝對自己做的那樣。
“很疼嗎?”她小聲說,眼淚不受控製的滾落,嗓音裏也帶上了哭腔,“一定很疼吧?”她拍著這個孩子的背,一句話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腦海裏,被她說出口,“別怕,姐姐來了。”
於自珍微微一怔,抱緊懷中的孩子,突然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