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奔跑的咚咚聲,枯枝敗葉被踩踏的哢擦哢擦聲響不絕於耳,伴隨著樹枝被拂動的窸窸窣窣聲響,在耳內越來越清晰。
有東西往她這個方向跑過來了!
許嘉更深地往樹幹後縮去,她全身緊繃,雙眼四處遊移,尋找合適逃脫的出路。
下一秒,身旁兩米處的深綠樹叢裏驀然奔出一個大家夥,那是一隻長有蹄子的動物,體型巨大,目測起碼有兩米高,全身覆蓋厚厚一層黑色毛皮,四肢健碩有力,奔跑時的動靜宛若擂鼓。
看起來有點像記憶中的牛,可它頭上卻長著鹿的角,身上的皮毛又像猩猩。
許嘉心跳如雷,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看著那隻古怪的動物慌不擇路地奔逃。
即便從她身旁擦過,它也沒有發現她,因為它正在逃命。
許嘉一口氣還沒呼出去,旁邊的樹叢裏又是沙沙一響,碩大的白影從濃綠中飛射而出,猶如一道白色的閃電,衝著那黑牛迅疾地衝了過去。
那隻白影更快、更敏捷、更強大,它飛撲上黑影的身軀,黑影隨即便轟隆一聲墜地,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撲倒,又像是被撕咬住了後頸,再也無力逃脫。
幾乎是眨眼時間,許嘉都沒看清那是什麼東西,這場狩獵遊戲便已戛然而止。
她的心簡直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雙腿好似被膠水黏在了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黑牛還在徒勞地掙紮,它沒死,隻是仍在苟延殘喘罷了。
白色的龐大生物趴在黑牛身上,四個爪子牢牢抓著黑牛,嘴巴緊咬著黑牛的脖子不鬆口。許嘉隱約看見一根根鋒利的黑色利爪,鉤子一般緊緊釘進黑牛軀體,隨著它的掙紮越陷越深。
大股大股的血液從破裂的頸動脈飆出來,被黑牛瘋狂掙紮甩向四周,枯葉上、樹枝葉片上,還有一滴溫熱濃稠的血落在許嘉背靠的樹幹,啪嗒一下輕響。
許嘉全身都在抖,但她不敢出聲,尖叫壓在嗓子裏,被她死死咽了下去。
她瞪大眼,不錯眼地盯著前方那隻雪豹。
如果沒認錯的話,那應該是雪豹,隻是體型比她印象裏的雪豹大太多,它站在那裏,就是令人下意識畏懼地龐然大物。
它有著與雪豹相似的外形,一身光滑雪白的皮毛,流暢優美的脊背線條,輕巧卻潛藏著強大力量的四肢。它看起來很美,不論是身上加一分則多、減一分則少的健碩肌肉,還是那身無暇的白色毛皮,都充滿了力的美感。
這也明晃晃都昭示著它叢林霸主的地位,動物們往往擅於偽裝,大部分動物的外表都是暗色,這是為了更好地融入環境,捕獵時也不容易被發現。
麵前這隻雪豹,它穿著顯眼的白,在這滿目蒼翠的叢林裏是如此的獨樹一幟。
然而捕獵對它來說,簡單到堪稱易如反掌。
許嘉明白,也許今天就是她的死期。
雖然早就預料會有這麼一天,也在心底做好了準備,可當真的來臨時,她又控製不住感到懼怕。
接受死亡與恐懼死亡,從來都不相悖。
黑牛不動了,血液大量流失令它沒了反抗的力氣,它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氣,不禁讓許嘉想到將行就木的老人,奄奄一息的模樣。
寒意從尾骨往脊柱攀爬,許嘉心底生出唇亡齒寒的悲涼。
黑牛死了,接下來是不是就輪到她了?
這個念頭剛劃過腦海,那邊的雪豹便抬起了頭,它的腦袋上、嘴邊沾染著淋漓的鮮血,雪白的毛發將那些血映襯得越發鮮紅慘烈,仿若吃人的妖魔。
它冰冷無機質的棕色獸瞳落在許嘉身上,許嘉這下連呼吸都停了,手腳冰涼,渾身直冒冷汗。
許嘉與雪豹對視,時間似乎在此刻定格。
良久之後,三秒?還是一分鍾?三分鍾?
許嘉不確定,她隻知道自己頭腦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隻是呆呆望著那隻漂亮又危險的雪豹。
看著它鼻子裏輕輕噴出一股氣,吹動臉頰上的胡須,看著它伸出猩紅的舌頭,舔舐嘴邊的血液,看著它慢吞吞移開目光,像是對她不感興趣,自顧自拖著那頭黑牛,邁著慢悠悠的步伐步入叢林深處。
直到再也看不見那抹白影,聽不見黑牛被拖拽的聲音,許嘉才驀然張開口,新鮮空氣驟然灌入肺部,讓她控製不住地咳嗽起來。
她緩緩彎下腰,脫力一般背靠著粗糲的樹幹下滑,直接坐在了地上。
剛才被雪豹注視時,她有種強烈的被殺機鎖定的危機感,那種感覺很玄乎,但她毫不懷疑,那隻雪豹想要殺它,不用吹灰之力。
它為什麼放過她?
因為食物充足,不需要再捕獵?還是因為她太瘦小,不夠它塞牙縫?
許嘉不得而知,也沒那個心力去深究。
她抱著腿坐在樹下,平靜了半晌,開始猶豫是否要再換一處地方。
兩邊森林,一邊是雪豹,一邊是森蚺,她該去往何處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