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句話叫,計劃趕不上變化。
還有一句話叫,人算不如天算。
昨晚半夜的時候,天突然下起雨,許嘉被雨敲打帳篷的聲音驚醒,跑出去收撿東西。
她熏烤的那些雞肉沒有放進帳篷,畢竟這是睡覺的地方,相當於床,她沒有往床上亂放東西的習慣。
半夜氣溫降低,雨水澆下來冰涼,許嘉冒雨將掛在木頭架子上的雞肉收回背包,自己也淋了一身濕。
她脫光了衣服,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睡袋依舊被弄得潮濕。
重新睡下後,到了後半夜,她便開始發燒。
不知是淋了雨濕著頭發睡覺的緣故,還是這幾天心理壓力太大,又或是昨天吃的毛蛋沒煮熟,總之到第二天早上,她已燒得渾身滾燙,別說搬家,連爬都爬不起來了。
雨什麼時候停的,許嘉也不記得,她蜷縮在睡袋裏,明明臉頰燒到通紅,卻像身處在冰天雪地裏一樣,冷到牙齒打顫,四肢冰涼。
睡袋裏仍帶著水汽,潮乎乎黏在身上,帶不來絲毫溫度。
許嘉腦袋昏昏沉沉,打翻了糨糊似的,眼角一直往外流著淚水。
深陷在似夢非夢、似醒非醒的狀態中不知多久,許嘉某一刻陡然打了個寒戰,終於抽出半分清明,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眼前空間昏暗狹小,可以望見黑色的帳篷布,許嘉慢半拍眨了下眼,還染著淚的眼裏立馬又滑落一串溫熱的液體。
原來,她還在這裏啊。
許嘉心中輕輕歎息一聲,她躺在那裏一動不動,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氣。
帳篷裏溫度很高,時候大概已經不早了。
又靜靜躺了一會兒,等到眼睛不再分泌淚水,許嘉慢慢從睡袋裏爬起身,抖著手拉開帳篷口的拉鏈。
一縷陽光頃刻間順著裂口滲進來,落在她臉上,灼熱耀眼。
陽光太刺目,許嘉下意識眯起了眼,眼前有片刻的發白。
她緩了緩神,半跪著從帳篷裏鑽出來,因為手腳發軟沒力氣,不得不用手撐著地麵。
湖邊的大石被太陽曬得滾燙,她卻覺得暖和,幹脆兩隻手掌都貼上去,汲取石頭上的熱量。
貼了會兒,又把冰涼的腳也放上去,像烤火爐。
曬著太陽,頭又開始昏昏沉沉,困意像一團霧氣籠罩上來,整個人好似被太陽曬化了的軟糖,軟綿綿直往下淌。
許嘉順勢淌了下去,側躺在大石上,提不起一絲勁兒。
身體很熱,源源不斷的溫暖從身下、從耀眼的陽光裏往她皮肉骨頭裏鑽,鑽進去順著血管流遍四肢百骸,全身上下像是被梳理了一遍似的,又像是被烤熟了,汗水一層層往外冒。
汗流的多了,嗓子越發幹,幹得像要噴火。
許嘉翻了個身,慢吞吞趴在地上,往前一點一點挪,她不想起來,也不想走路,手指頭都懶得動。
反正在這裏,誰也看不見她。
就那麼一點點挪到大石邊,許嘉看著下方清澈見底的河水,猛地將整張熱氣騰騰的臉埋進水裏。
那一下子,如同從頭頂往她身體裏倒進去一桶冰水,她的軀殼是一個套子,本來套子裏的水都快煮沸了,結果瞬間又驟然降至冰點。那一下的滋味,簡直難以用語言形容。
許嘉整個一激靈,像是一刹那間,遊離的靈魂被拉回軀體似的。
她頭浸在冰水中,發熱的腦袋迅速冷卻下來,變得清醒。
之前模糊的五感也隨之回歸,酸澀發軟的四肢,幹癟空虛到疼痛的胃部,沙啞發疼的嗓子,隱隱作痛的額角。
原本被遺忘在體外的疼痛一夕間回到身體,折磨著她的意誌。
許嘉冷靜地想,高燒還沒退,接觸冰水對病情沒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