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村
慶家
院子裏外站滿了花溪村村民,有些人聽方才喊聲,手裏拿著趁手的鋤頭、板磚等,臨近人家趕來的婦人手裏舉著一把大菜刀,三三兩兩指著正屋給後邊晚來的人解釋緣由。
裏正大人已經被人請到堂屋正中安坐,慶母將過年請帖客的大紅桌子擺在屋中,除了裏正,還有兩個上了年歲、發須盡白,衣飾十分大氣得體的老者,閉目養神。
屋外看熱鬧人群之後,突然有人揚聲喊道:“趙家大房老族公到了。”
慶脆脆順著北屋的窗戶縫裏去看,隻見人群讓出一條小路,一位精神健碩的古稀老者,杵著一隻紫雲木拐杖,一步一點,步履不停,直到進了正屋紅漆桌子主位坐好。
桌上其餘三個,包括裏正在內,見他來了,都是神情恭敬,起身拱手問候。
這是花溪村年歲最大,也是村裏三大姓趙家的老族公,每逢村裏有大事,都要這一位出麵決斷。
她沒預料自己的婚事竟然鬧得這樣大。
黃昏的時候,一輛牛車停到她家門口,前幾日上門的媒婆春娘子臉上凝著陰雲,四個健碩的粗麻衣仆婦簇擁著她氣勢洶洶地上門。
她瞧著不對勁,慶母正神情惶恐地接待人坐,她讓慶翹翹趕快出門將還在地裏幹農活的慶父叫回家。
慶父沒回來,料是慶母在正屋同春娘子說了前後緣由,當然是編好的那些話,一下子惹怒了春娘子。
連當家做主的慶父都懶得見,直接叫人撞開北屋木門,扯著慶脆脆的胳膊就要強拉人走。
後來的事情也就明了,她死拽著門檻不肯,那些仆婦到底顧忌著不敢傷了她身上皮肉,趕回來的慶翹翹和慶父也沒什麼用處。
幸虧胡燕來機靈,一嗓子將滿村的人都叫來了。
村裏最不缺的就是一把子力氣的婦人,再加上她們真以為是強盜進村,來時還拿著刀棒,瞧著聲勢嚇人。
春娘子叫停了,卻死活不算,非要慶家給個說法。
如此局麵竟然成了如今裏正並村裏三大姓最有聲望的人湊了一桌,給春娘子一個妥善的說法。
春娘子等人被安置在裏正家,此時慶家正屋隻有裏正和三大族公,還有蹲在地上悶不做聲的慶父。
裏正最先開口,為花溪村掙麵子,“雖是你慶家閨女的婚嫁,但這是牽扯了咱們花溪村的信譽,此事便不能小看。”
人群中有人捧場道:“裏正這話有理。誰不知道春娘子是咱們這十裏八鄉最有名的媒人,哪一戶娶媳婦不從她那兒打聽?今天要是不給個好說法,以後咱們花溪村的姑娘們還怎麼嫁人?”
——“對!這話是理。”
——“不止是聘姑娘,娶媳婦,娘家也是村裏名聲的”
——“村子不好聽了,聘禮敢張口?”
——“慶家大房的,你腦子叫騾蹄給撅了,咋做事的了?”
人聲議論謾罵不停,趙大族公一抬手,村裏人見他動作,再有不滿都壓在心裏,等著做主的開口。
趙大族公從袖子裏拿了一袋子‘哐啷’地甩在桌上,“慶大郎,這是方才春娘子托人送老夫的,足稱十五兩雪花銀子。錢收了,你家大丫頭連人帶契,今兒一並讓人家領走。”
什麼緣由都不問,直接定案。
裏正嘴巴動下,眼神看另外兩房都一句不說,隻好壓了心思,看慶大的反應。
十五兩雪花銀?
他是裏正,慶家每年收成多少,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豐年秋收交了稅糧,能有一貫錢算是好的。尋常年景,也就六七百錢。
有了這十五兩雪花銀,慶家大房一改臉就是村裏頂好的人家。
現在子息不多,將來一兩兒子落地,不愁成了村裏大戶。
這樣傳揚祖宗的事兒,沒人會不願意的。
誰知,慶父還是蹲著,聽趙大族公的話後,倒是給了反應——拽了矮墩子坐好。
眾人這才看清他頭臉上的血道子,不由:“”
女人打架,頭一回見把一個大老爺們傷成這模樣。
發話的是趙大族公,慶大也沒改口,還是最開始回裏正的話:“我家大丫頭小時候定過親事,這事兒不能應。春娘子要是非拉著大房的姑娘,我家倒是還有個二丫頭,她要是不嫌棄,今天就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