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去隔壁村,那一處的裏正也是從他這裏打聽王二家的海貨生意。
能不打聽?十裏八鄉的,一傳十十傳百,王家收魚的動靜不小,鎮上鋪子的紅火也不小,劈裏啪啦地銅板從天上落,誰不想伸手撈上一把?
他清清嗓音,等紛吵動靜小了,這才開口:“你們的意思我都明白,但是王二家的生意,一來不是從我這兒過路的,人家那是小夫妻兩口的本事。”
“二來,他家住得遠,上頭沒爺奶公婆,小日子是自己想咋過就咋過,我雖是裏正,那也不能進人家裏頭白手要銀子。”
——“就是沒有上頭的長輩壓著,叫這兩口嘚瑟的。那兩間小院不都是咱們村裏的地?他們憑什麼白占?”
——“見天從山上摘東西,那山深,都是咱們花溪村的產,砍的時候不請示下裏正?”
——“請示什麼了。那兩間小院護衛地死死的,就怕人進去了。咱們都是一個村裏的,把咱們當賊了?”
人群有一響亮聲音打斷:“正常人都是看自家的日子,恨不得天天在地裏忙活。哪一個心思正的人專門盯著別人家門牢不牢實”
裏正看說話人一眼,喝道:“村裏老爺們斷事情,你一個婦道人家摻和甚?走走走!家去!”
——“小芬娘,你家狗蛋倒是命好,跟上王二家的,有鋪子有工錢。身上穿得還是大長褂。你家裏牛氣,不要和我們這些窮人湊一塊。”
——“也是黑心肝的人家。一個村的,咱們窮得連衣裳穿不起,這些惡貨們倒是大魚大肉。火了,掀了他家門戶。”
這話聽的裏正眼皮直跳。“這話不能說,咱們村又不是惡霸村,掀人家門戶的事情做不來。”
真要有了,他這個裏正徹底當不成了。
人群吵嚷,裏正想了下,道:“這樣吧,咱們去村東頭跟王家的人說說理,大家一塊商討下。”
小芬娘瞧著不對勁,和人群裏幾個老實的婦人眼神官司一下,轉身二次往慶脆脆跟前來。
慶脆脆沉了臉,叫三葉子進來,從櫃子裏抱了一個小匣子出來,“裏邊是咱們家這些日子睜的錢,還有賬本。你抱牢,往後山去,還記得上一次咱們一起去過的山洞吧。”
三葉子小臉發白,但是點頭,“記得。”
“你二哥去送你,裏頭熏過煙,沒山獸進去,你不用怕。躲好,除了你二哥去,誰去都別應聲。”
她麻利地裹上小包裹,水袋和四五個包子,係在三葉子的腰上。
王二麻子抱了弟弟就往後山跑,安頓好三葉子,再回來到小院子的時候,遠遠看見裏正領著一大群黑壓壓的人。
“脆脆,把門鎖上吧。”
慶脆脆把調配好的佐料方子全都倒在水缸裏,大棍子攪和勻稱,猛地用力推倒在地上。
家裏地讓太陽曬得幹裂,很快湮出一大團深色印記,有的順著院中的溝渠往外流去。
慶脆脆同丈夫對視一眼,“裏正早就記恨上咱們家了,這一回上門不簡單,我是以防萬一。”
另一邊晾曬的院子卻是鎖地牢實,慶脆脆道:“不用鎖門躲著,我就敞開大門讓他們來。”
慶母已經往外家去了,外家村的裏正一直想搭上自家的生意脈,不會不給麵子。
小芬娘去碼頭尋楊狗蛋了,這時候老實人家都在海上想著掙錢了,那些人是她家生意最穩重的靠山,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家受欺負的。
她攥緊丈夫的手,說不緊張是假的,但是她不怕。
今兒哪個敢洗刷她家門戶的,由著他們得意,來日一個個叫他們吃了吐。
聲音漸漸近了,已經聽到不少人不滿的罵聲。
王二麻子握緊手裏的鐮刀,將妻子護在身後,道一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