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多了三個幹活的人,扛在眾人身上的壓力減輕不少,慶脆脆分工明確,收魚稱斤兩的重力活是丈夫的、她自己算賬記賬和炒料,若是有空便幫著慶母和阮娟鹽漬海貨。王豐和王海則負責晾曬和煙熏。
起初還有幾分混亂,正趕上整月的大太陽,海上風平浪靜,漁船出行所獲頗豐,早上一直到黃昏不停有零散的漁民來送貨。
小件的,如珍鮑、海螺、百爪魚、吐汁魚、小有一截手指長、大有一隻成年男子手掌大的海蝦、沙井蠔、貽貝等。大件的,如銀帶魚、鰳魚、門鱔魚等。
七八月正是鰳魚旺產的季節,老百姓喜歡叫這種魚為魚曹白,而且小型的魚曹白清酒醉醃,以淡鹽揉搓到位晾曬的秋魚幹能開胃養中,滋養強身。市麵走價並不低。
家裏最近得利潤最多的魚就是鰳魚,慶脆脆統算過,光是八月一整月鰳魚一共收了兩千六百斤、純利有三十兩。
逢上八月最後一天是鎮上大海鋪子的結算工錢的日子,慶脆脆賺了錢也不小氣,封了一百銅板給小劉,誇獎他這一個月在鋪子裏的表現,決定留用。
小劉感激不已,拿了工錢臉上笑容不斷,慶脆脆叮囑他要是別人問起工錢,隻說五十就好。
小劉也懂這是東家的好意,買了糧麵和布料子回村都是趕在大天黑,村裏路上沒什麼人,深夜敲開家門,爺奶知道這一日是他半月一日的旬假,灶上的柴火沒停,一直溫著飯菜。
“爺,奶,我今兒發工錢了。”他聲音都是雀躍,不過害怕鄰居聽見,即便是在廚間都壓低聲音。
他從懷裏摸了錢袋子遞給他奶,劉奶隻覺落手發沉,上下顛顛,“孫兒呀,這可不知五十個吧?”
小劉喝一口米粥,伴著野菜疙瘩,“奶,東家說以後都要用我,這個月鋪子裏生意好,且第一月就我一個夥計,一個人做兩份工,所以給了一百個銅子。買了糧米和緊要料子,還有七十一個呢。”
劉奶伸手出在孫子胳膊臉上摸了一陣,心疼又欣慰,“你爺和奶在家不缺吃喝,孫兒不要太熬。顧量著自己些。”
小劉忙不迭點頭,又跟爺奶說起在鎮上看到的趣事。
這一處是祖孫輩溫聲細語,另一邊的慶家小院卻是半夜鬧將起來。
慶脆脆和丈夫這一天歇在鎮上的鋪子裏,第二日回到村裏才知道胡娘子昨日摔了一跤,竟是早產了。
慶家小院
慶母摟著懷裏的小紅繈褓,時而憐愛地左右輕晃。
因是早產兒,嬰兒比足月的孩子小一些,頭上的胎毛一點點黑,皮膚上尚有紫色夾雜紅色斑片。
慶脆脆瞧著這孩子和她爹的眉眼卻有相似之處,終於放心。
她瞄一眼北邊院子,“灶上煮過紅糖水和雞蛋了沒?”
慶母點頭,“娘不會苛待她,生了娃娃該有的照顧一樣都沒落下。”
紅糖臥蛋,小火盆,暖和的被褥,抹額汗巾都有。
“這幾天日頭厲害,她有的苦受了。”
村裏有說法,產婦的屋子生人不能進,慶脆脆隻在外邊客氣一兩句,同胡燕來問過胡娘子的情況便不多幹涉。
她知道消息匆忙,但該有的東西都沒落下。
柔軟舒適的嬰兒小衣,一小串紅錢,還有一籃子海貨幹和雞蛋。
這情況下,她娘肯定沒有再上工的心思了。
慶脆脆分神思考是不是該尋另一個妥帖的幫工了,見院子裏另一道一閃而過的身影,皺了眉頭,“她怎麼還敢出來?”
慶母小心地孩子放在床上,走出去看了半晌,“餓了,去灶上尋摸吃的了。”
母女二人說的是慶翹翹。
慶翹翹嫁人無望,名聲在村裏不好聽後便喜歡在院子裏做些閑磨牙的事情,有幾分縣裏高門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意思。
偏這院子有另一個閑出功夫的人去撩撥。
慶父看她吃不爽看她喝水不快,三兩句都是不好聽的。
上一次鬧得腦袋暈了半個月,好不容易能起身去地裏忙活,也不長記性。
昨日從地裏收了小稻種,也不知是不是這一年收成不好,總之心裏不爽快,一進院子瞧著慶翹翹坐在門檻上劈裏啪啦地嗑瓜子,又是一段臭罵。
慶翹翹起初懶得理,要回屋子,哪知慶父看她這態度頓時惱火,從門後扯了木條就動手。
慶母搖了搖頭,“你不在家裏住,不懂翹翹的可憐。那件事情後她一時懂事,像個乖實的人,一時又走到牛角尖裏,瞅著誰都有火。”
“翹翹原本就是炮仗性子,忌諱別人說她嫁人的事情,你爹天天揪著不放,換是誰來都不好過。”
她眼神落在孩子上,“胡氏聽了動靜,怕得要死,前腳往北屋裏去,後腳你爹一腳將翹翹踢過去,可不就巧了,連累她跌跤了。”